第75章 搬走(1 / 2)

一直以來,秦綿綿在家裡都是貼心的乖乖小閨女,劉玉珍和秦守業寵著她,知道她什麼脾氣,也從不擰著她。

一旦有什麼意見相悖的地方,比如這次要高考,秦綿綿想考,劉玉珍覺得沒必要,秦綿綿也不跟他們硬來。

總歸他們是站在她的角度真心為她好的,有不同意見也是因為見識所限,不是本質問題。

所以她插科打諢幾句,或者依著劉玉珍膩歪幾下,這事就過去了,基本劉玉珍他們都會順著她。

可這次,不行。

劉玉珍看到小閨女堅定乾脆的樣子,還愣了一下,綿綿可從沒這樣過...

她一時有些發怵,囁喏著剛想說那就算了,就聽秦思有些生氣的不依道,

“媽,你看看秦綿綿!不就是點書啊什麼的嗎?她又不用考試,給我看看怎麼了?就是見不得我好,不想讓我回來!”

她有些恨恨地看了秦綿綿一眼,她穿著一身昵子料的大衣,裡麵是一看就不便宜的羊絨衫,腳上還穿了一雙帶跟的小皮鞋,說不出的好看體麵。

這麼一看,她簡直和從前那個土惺惺的、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片子天差地彆,竟然像是個讓人仰頭看的城裡姑娘了。

不,雖然不願意承認,但說實話,秦綿綿現在比廠長加閨女看著還要體麵。

秦思越看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兒,要是沒下鄉的話,明明這一切都應該是她的呀!

她聽說秦綿綿接了姑奶奶的班,現在又當上主任的事了。

她明明就比秦綿綿更會來事,也更有能力,她有信心,她能更得姑奶奶的喜歡!

而且就秦綿綿那樣的都能當上主任,她去了還不當上比她級彆更高的領導?

秦思越想越生氣,又拉了拉劉玉珍的袖子,使勁晃了晃,“媽——”

劉玉珍被鬨得沒辦法,原本想要順著小閨女的心,又有些偏倚,誰讓思思可憐,又確實是要考大學,比綿綿更能用得上那些書呢?

於是劉玉珍看著秦綿綿,加重了些語氣,

“綿綿,你聽話,把那些書給你姐姐,等你姐用完就還給你了,懂事些!”

秦綿綿揚起頭,本來看著劉玉珍麵無表情的臉,竟然慢慢扯出一絲絲笑來,然後緩慢而又機械似的搖了搖頭,

“我說了,不給。”

這是她的東西,她喜歡就給,不高興了就不給。

現在,她很不高興。

劉玉珍被連番兩次的下了麵子,一時也有些激動,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書就借你姐看看能咋地?你姐剛回來,你讓著她點兒,回頭媽給你買彆的!”

秦綿綿梗著脖子木著臉,不知道看什麼地方,可她的表情寫滿了拒絕,和不肯退讓。

她承認,有那麼一瞬間,她確實覺得有什麼東西湧進眼眶,熱乎乎的,漲得她眼睛發澀,好像要落下淚來,但她忍住了。

有的時候,她隨時就能哭出來,劉玉珍就曾經說過,

“我小閨女的眼淚兒就像是接了水管子,嘩嘩的,成流兒淌!”

當時她還不依的直拿腦袋蹭劉玉珍,直到劉玉珍笑著改口,

“好好,媽錯了,我閨女的眼淚兒是珍珠兒行了吧,掉一顆可金貴著呢!”

她的眼淚很貴,她不哭。

秦守得發現了閨女的不對勁,一把攔住了還要說話的劉玉珍,

“行了,不就幾本書嗎?慢慢要看就留給她看唄,回頭咱再找幾本給思思!”

“爸!這些書現在特彆難找,書店都沒有了,我們好多知青就是因為沒有書,才跑回家,想要找點資料,認真備考!”

秦思衝著秦守業嚷嚷著,她爸怎麼這麼像著秦綿綿,一點都不為她考慮!

“你上高中時候的書,你媽都給你留著呢,就你那學習成績,先把課本學明白了就不錯了!

你彆跟我瞪眼睛,我們車間也有技術員,人家也要參加高考,就是看的高中課本!

人家可都說了,課本是基礎,考試題怎麼變也出不了課本的範圍!

你基礎還沒學明白,綿綿那些資料你看得懂嗎?彆回頭哪樣都沒學明白,更考不出好成績!”

秦思被她爸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萬萬沒想到,這麼長時間沒看到她爸了,她爸現在這麼能言善道。

動不動就是誰誰說了,誰誰還都是有文化的厲害人,讓她想推翻都難。

這不,她剛想說什麼,秦守業就捉住了她的話頭,

“咋地?你比我們廠技術員還厲害?人家也是你們高中畢業的,當時成績可是第一呢!

沒乾過車間,自學成才,成了誰都服的技術員,腦瓜子老厲害了!

這樣的人都在看課本,你咋就看不了?回頭你把課本都看熟了,要是一字不差的話,多難的資料爸都給你找!”

一下給秦思整沒電了!

秦守業又從堂箱子裡,翻出前幾天親戚過來送的點心八件盒子,往炕桌上一放,

“趕快吃點心,這麼好的點心我和你媽都沒舍得吃!”

然後又從裡麵挑出了秦綿綿最愛吃的蝴蝶酥,拿油紙包著下了地,走到秦綿綿麵前,把油紙放到她旁邊的桌子上,

“老閨女,快吃,蝴蝶酥爸都給你挑出來了!”

秦綿綿心裡一暖,抬頭衝秦守業笑了下,“謝謝爸!”

秦守業拍了拍秦綿綿的胳膊,“趕快吃吧,爸特意給你留的。”

秦思撇了撇嘴,感覺自己手裡拿得牛舌餅都不香了,

“爸,我也想吃蝴蝶酥!”

“滾一邊去,看見人拉屎腚就刺撓的玩意兒!

你不說蝴蝶酥掉渣,嫌吃著磨嘰嗎?看人家吃你又眼饞!

這麼多好吃的也堵不上你嘴,那你就彆吃了!”

秦思的嘴一下就閉上了,仿佛又回到從前被她爸咆哮吼叫的日子了。

還是劉玉珍看不過眼了,心說再怎麼說大閨女也結婚了,現在回來算客,哪能像從前那樣大呼小叫呢。

剛想衝著秦守業絮叨兩句,就聽秦守業衝著她也是一頓吼,

“你也嘴閉上,好日子過到頭了?啥都想做主了?彆忘了小姑原來說你的話,碗端不平小心回頭掉地上,雞飛蛋打!”

一提到秦老太太,劉玉珍呐呐的閉上了嘴。

好不容易老太太看她順眼了點兒,可彆又回到原來,一見她就激頭白臉,沒好氣的樣子了!

秦思邊吃邊訴苦,講得無非是丈夫有多混賬無賴,待她不好,天天又不著家。

公婆多像著兒子,不站在她這邊,本來想讓她家幫著跑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誰知也沒跑上,白嫁到他家了!

秦綿綿心說你結婚前家裡一個個加急電報往那拍,說了多少輕話重話。

你不是說自己想清楚了,將來有苦也自己受著嘛。

現在又說自己這輩子都毀了,和秦綿綿從今以後是天上地下了,話裡話外都是讓家裡多偏著她點。

秦綿綿不愛在大屋裡聽這些,於是自己一個人回了小屋。

小屋裡,她原本整齊放在書桌上的書和資料,現在隨意灑落著,碰倒了程冀北給她買的筆筒。

屬於她的那張床上,早上走時還鋪得整整齊齊的床,現在小碎花的床單上已經有了褶皺,看樣子是被人躺過了。

衣櫃大開著,裡麵她按顏色掛著的衣服已經被打亂了,一件胡亂掛著的白襯衫上,很明顯能看到幾根不屬於她的頭發,仔細看領口處還有些黃色的汗漬和粉漬。

“有個好工作、還當上主任了就是不一樣哈!這衣服造了這麼多件,光襯衫就多少件了?你穿得過來嗎?

我勸你依一句,彆掙點錢都亂花了,把工資讓咱媽幫著收著,省得上這麼長時間班,一個大子兒也沒掙到,回頭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秦思推開門,看了眼正關衣櫃門的秦綿綿,撇著嘴說。

她回來看到大變樣的屋子之後,才知道秦綿綿過得有多好!

這屋子比她結婚時候的新房都好,梳妝台、衣櫃啥啥都有,不止收音機,連錄音機都有一台,磁帶就造了那麼一摞子。

這可真是驚到秦思了,他們全村才有兩台收音機,一台在支書家,一台在她公婆家。

她本來還挺稀罕收音機的,可天天下工之後,村裡人就聚到她公婆家院子裡,一起聽收音機,那麼多人聚在一塊嘰嘰喳喳,可把她煩死了,也不愛跟他們湊熱鬨。

錄音機這中新玩意兒更是全村裡都沒有一台,莫立強有一次從公社回來說,商店裡新來了幾台錄音機,不但要票,還要好幾百塊錢呢,管她要錢,說也要買一台。

秦思一聽這價格,心都顫顫了,還哪裡敢應承了?

她好容易每次能從父母那摳出幾十塊錢來,維持她大手大腳的花銷,讓人以為她家境有多好,得到公婆的高看一眼。

可幾十塊錢已經是極限了,這幾回她爸媽給的錢都少了,誰知道以後能不能再給了!

莫立強竟然敢管她要幾百塊錢的東西,真虧得他敢想!

想到因為一個錄音機,她和莫立強吵了好幾次,再看到秦綿綿不甚在意,把錄音機放在角落裡,好像很久都沒拿出來的樣子...

秦思隻覺得心裡無名火起,咬著牙繼續說:

“回頭有用錢的時候彆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攢錢乾什麼?回頭讓媽把錢都寄給你嗎?”

秦綿綿似笑非笑的看了秦思一眼,

“哥的工資可是都交給咱媽了,不也都讓你摳去了嗎?

怎麼?你錢不夠花?”

秦思被秦綿綿說中心思,又懟得沒臉,不由惱羞成怒。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那錢可是咱媽給我的,不是咱哥的也不是你的,你可彆在我頭上扣屎盆子。”

秦思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怎麼不知道秦守業的工資也就剛夠養家,每個月給她寄那麼多錢,估計就是秦衛國貼補的。

但這話她不能明著說。

管父母要錢,她是天經地義,連還都不用還。

可要是這錢是兄妹給的,那以後的官司就多了去了。

秦綿綿冷笑,不願意搭理裝傻的人。

她隻冷淡的對秦思說:

“希望你以後不要隨便亂動我的東西。

我的書,我的衣服,還有我的錄音機。”

她瞅了一眼她床邊的角落裡,那個她許久不曾動過的地方。

有些東西就放在那,她也沒有興趣擺弄,但誰不經過她同意動了她的東西,她一下就知道!

秦思臉脹的通紅,氣的手指著秦綿綿。

“秦綿綿,你說話注意著點兒,這也是我的屋子!”

“我沒否認這是你的屋子,可這些東西是我的。

你的東西在你下鄉的時候,可全都拿走了!

哦,除了那張床。”

秦綿綿指了指她床對麵的那張空床,對秦思說。

想當初秦思下鄉的時候,整個屋子都被她搬空了,她心裡一點數都沒有?

秦思什麼時候受過秦綿綿這樣的氣,在她印象裡,秦綿綿一直就是受她搓磨的那個。

直到她下鄉的前兩天,才稍微有些變化。

這一兩年沒接觸,她根本不知知道現在的秦綿綿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冷丁一對上已經麵目一新的秦綿綿,秦思除了被懟之外,就是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原來那個蔫了吧唧的秦綿綿,現在竟然敢這麼跟她說話。

難道這就是有了工作,當上主任帶給她的底氣?

劉玉珍一直支楞著耳朵,聽小屋的動靜呢。

剛開始聲音還小,她就強忍著坐著沒出來,等到現在她聽著已經有吵嚷聲,實在是坐不住了,趕快從屋裡跑了出來。

“你倆乾什麼呢?”

“媽,你看看秦綿綿,我才剛回來,她就跟我說不讓我動這個,不讓我動那個!

說這屋的東西都是她的,那我去哪兒?

我不是這家的人了嗎?她是想攆我走嗎?”

秦思說著,就已經哼哼唧唧的哭了出來。

秦綿綿沒有說話,而是一件一件的把自己的衣服歸攏好,又去收拾她書桌上的書。

一本一本的,按照學科擺放好,就像她從前擺放的一樣。

劉玉珍看秦思哭的傷心,腦袋都大了。

她在屋裡也聽到綿綿的動靜了,思思確實沒說假話,那些話確實是綿綿說的。

原來綿綿沒什麼主意的時候,她也沒覺得兩個姑娘在一起,讓她頭疼。

因為有什麼事,綿綿就讓著思思了。

思思雖然愛咬尖,但綿綿從不跟她一般見識。

可現在這倆姑娘在一起,劉玉真真是腦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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