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告訴他要努力要優秀,這樣他的地位才不會被人搶走,他從小沒有得到太多的關愛,小時候很想讓媽媽抱一下,可是她都不願意抱他,她告訴他要快點獨立,不能太依賴母親,她告訴他要快點成長,不可以對任何人撒嬌,一開始他很難過,可是久而久之他就習慣了母親的冷淡,而他也慢慢變成了一個冷血的人。
他生來好像就隻是為了爭權奪利的。不能讓媽媽被人趕出去,不能讓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得到易家的一切,他必須努力,必須優秀,必須果斷,必須不能感情用事。
後來,後來他確實成了一個優秀的人,可是為了保命他又不得不遮掩鋒芒,忍氣吞聲,因為他還沒有得到易家的一切,因為他要將陸家人都趕出去,可是他不能太耀眼,太耀眼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可即便他再怎麼將自己偽裝得乖巧懂事,陸建安終究還是不放過他。
其實這樣死了也好,活著依然要鬥爭,活著隻是為了爭權奪利,他周圍的世界太過冰冷無情了,活在裡麵真的好累。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死了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可是就在他快要沉睡過去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響了一次又一次,似乎他不接起來對方就不罷休。
他知道是誰打來的,是那個小姑娘,他受了傷這麼多天沒有聯係她,她肯定積累了很多話要對她說。
他想起了她的歌聲,死前能聽聽她的歌聲也好。
所以他艱難的挪動手指將電話接起來,又開了免提。
每動一下身體就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不過簡單的動作他做完便像是要虛脫一般。
電話那頭響起她焦急的聲音,“大叔,這幾天你怎麼都不回我消息啊?”
良久的沉默之後她又道:“大叔你沒事吧?你怎麼不說話?”
“我……快死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本來是想說,我快死了,你能不能再唱一首歌給我聽,可是後半句話他實在沒力氣說出來了。
“大……大叔……”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被嚇到了,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的聲音中便帶上了哭腔,“大叔你不會有事的,大叔你彆死啊,我剛剛又學會了一種小點心很好吃的,我打算給你寄過去。”
他沒有力氣回答她的話了。
“大叔你彆死好不好?”她抽泣起來,“大叔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北城有一種很好吃的小吃嗎?我小時候經常和姐姐一起去吃,我以後帶你去好不好?還有西嶺雪山,我想要去滑雪,我還想等大叔好起來了帶大叔一起去。”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大叔?不然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帶著哭腔的歌聲很快就從電話中傳來。
他覺得很可笑,他最親近的人,他最信任的人,他們都以為他要死了,都放棄了他,留著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病房中,可是遠在千裡之外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卻為了他活著不斷給他加油打氣。
她為他哭,為他唱歌,百般求著他不要死。
可是他真的好累。
她說他要帶他去吃好吃的,北城的一種小吃,香香脆脆的,還有香到頭皮發麻的醬料,香到頭皮發麻究竟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她還說要帶他去滑雪,從山上一路滑下去,俯衝之時會忍不住尖叫。
她的歌聲真的好動聽啊,即便她是哭著唱的歌。
她簡直著急得要死,生怕他真的會死了,她不斷跟他說話,不斷告訴他她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
有個地方很遙遠,可是有鮮花盛開,還有蝴蝶翻飛。
真的有這麼美的地方嗎?
他似乎看到了在那個地方,在白花盛開的草地上有一個小姑娘正在那裡唱著歌,她的歌聲就像黃鶯一般好聽。
就在那一刻,疲憊不堪對生活絕望,從心底放棄自己,就想這樣了結餘生的他突然有了憧憬,想要去看一看那鮮花盛開的地方,想要去見一見那個有著好聽歌聲的小姑娘。
不想看到她為他難過,不想再聽到她哭泣。
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親眼看一看那個,自己從未體驗過的美好的世界,想去見一見,那個在他的世界裡不會出現的,美好的人。
除了那個小姑娘,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在那一晚死去,甚至包括他自己。可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撐過來了,他沒有死,度過了最危險的時期。
破繭成蝶涅槃重生,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心底裡隻有一個最強的渴望,他要成為一個強者,隻有成為強者才能保護好自己,隻有成為強者,等到那一天他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才不會因為她太過美好而自卑。
他要活著,堅強的活著,為了那個在他瀕死之時不斷哀求他活著的小姑娘活著。
可是之後發生的一切後卻並不儘人意,他去了國外,不斷打磨自己,隻等著有朝一日羽翼豐滿再將那些傷害過他的人一網打儘,他本來想等勝利在手的時候再去找她,可是終究還是忍不住,在她高中畢業晚會上去了她的學校。
他曾經聽到過一句話,一個男人最無力的時候就是在一無所有的時候遇到了想照顧一生的女人。
在他看到她和一個男生擁抱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他的心情大概就跟這句話一樣的。
他無法保證她跟他在一起會安全,畢竟他連自保也尚且不能,所以他給自己時間成長,希望等一切都完備之後才去找她。
很早之前他聽過一句話,有個人看上了一朵花,可是花太貴了他買不起,他想等自己以後有錢了一定將這朵花買走,可是當他有錢了興高采烈來買花的時候才發現花已經被買走了。
他和他的小姑娘正是如此。
小姑娘並不會在原地等他,又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從一開始就隻當他是一個網友,一個可憐的,沒有人照顧的大叔。
他就這樣和她錯過了一次,那時候他的心情有多失落是可想而知的,哪怕後來他厚積薄發將易家的產業收歸囊下,哪怕他終於大權在握,他變得足夠強大保護身邊的人,可是這樣的勝利依然沒辦法填補那種失落。
這樣的失落感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那次他收到了她的消息。那應該是好幾年以來他第一次收到她的消息。
他是謹慎的人,突然收到她的消息,他覺得其中有詐,可終究還是迫不及待去找她。
他沒想到他和她的第一次見麵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她被人下了藥,他應該不顧她的反對帶她去醫院,可是他卻在她撲過來的時候完全昏了頭,什麼理智通通不在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冷靜又理智的,從小時候就是這樣,隻有理智隻有從容不迫才能將事情做好,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時候,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失去理智會變成這樣。
第一次相遇,對他來說是美好的,可是對她來說卻是糟糕的。也難怪她會說想到和他發生的那些事情便覺得惡心。
如此禽獸的他,趁人之危,連他都覺得惡心。
可是他真的控製不住,本以為此生注定和她擦肩而過,而且他早已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可是沒想到一轉眼卻能和她有如此親密的機會,他失落了這麼多年,一直隻能在身後看著她,不敢出現,可是如今他卻能站在她跟前,而她又迫不及待往他懷中鑽,這讓他怎麼受得了呢?
大概也是這一次的不愉快注定了今後他和她婚姻生活的悲劇。
那個曾經跟他分享生活,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因為遭遇了一些事情,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她變得滿身戾氣,變得冷漠。
甚至變得可怕。
可是他卻發現不管是哪一種她都讓他著迷,那個活潑的喜歡喋喋不休可愛善良的小女孩,還是眼前這個在自己腿上畫上紋身,冰冷的充滿戾氣的女人。
縱使被生活所傷,縱使心裡有無限的怨恨,縱使放縱而頹廢,可是她卻不是狼狽的頹廢,她會如瘋了一般將鋼琴敲得震天響,可是在她發瘋之前她必定畫上最美的妝,穿上最好看的衣服,縱使她放縱頹廢卻從不讓自己不修邊幅。
脫掉了小女孩天真可愛的外衣,她蛻變得魅惑冰冷而又性感,所以即便她將他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他依然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天真善良美好的小姑娘讓他愛,可是暗黑,冰冷魅惑的她卻讓他瘋狂。
無論她怎樣傷害他,他都不願意放手,他都想要將她留在身邊,他實在無法忍受哪一天這個妖孽一樣的女人落在彆的男人手中。
他受不了。
他用自己最真誠的愛去包容她,就像那一晚上,當所有人放棄了他,電話那頭的小姑娘卻苦苦哀求他活著那樣。
他同樣也可以卑躬屈膝的,用自己的溫度去求她接受他。
他相信他能做到的,從小到大凡是他想做的事情他都能做到,他對自己如此自信。
直到那一天,她從樓頂上摔下來砸破了頭他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多麼可笑。
那時候他以為她要自殺,他以為是自己的固執害了她。
他隻想將她留在身邊照顧,可是他並不想她死,那麼多年了,那是他第一次讓自己放手。
他站在她的病床邊看著那個頭上包著紗布的女人,他終於意識到有些事情並不是他強求就能得到的。
而他易澤延,大概永遠也沒有資格得到屬於他的美好。
他不想讓她因為他受傷,所以他想放她走。
這個紮根於他心間,讓他瘋狂的,深愛的女人,他想要放她走,永遠放手。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是痛苦的,尤其想到或許此生他們都不會再有交集。
隻是他沒想到,就在他決定要成全她,放她離開和她離婚之時,她卻失憶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忘記了過去的傷痛,也忘記了他。
準備放手的他,又忍不住在心中起了貪戀,她將一切都忘記了,那麼他們能不能有一個新的開始呢?
他坐在車上,默默看著她隔了幼兒園的欄杆和兒子說笑,兒子出生之後她基本沒怎麼抱過他,可是她此刻看他的眼神卻那麼溫柔。
在那一刻,他終於堅定了決心。
他走下車去,慢慢走到她跟前。
林青青,我後悔了,我不想再放你走了。
他走上前去,衝她微笑,“你好,林小姐。”
她用一種完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客氣的笑笑,“你好,易先生。”
那麼這一次,就讓我們重新認識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