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芸盈沒把蘇糯糯的話放在心上,隻以為是小孩子的胡言亂語,匆匆拖著行李箱上車離開了霍家,去了城南的一套小公寓。
當年,霍家老太爺疼愛她緊,對著這唯一一個女兒萬分寵愛,不說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就算是霍家老太爺臨終前就將無數私人房產贈與了她當作嫁妝。
這也養成了她一生驕縱的大小姐脾氣。
這套城南的小公寓,就是當初霍老太爺給她的。婚後,老公顧懷海天南海北地忙著事業,霍芸盈就偶爾和小姐妹團玩得放縱,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候,會來這處公寓小住。
所以,裡麵的家具和東西都是一應俱全的,平時也有傭人過來清掃。
霍芸盈拖著昂貴名牌的行李箱,從地下車庫進了公寓大門,累得一身軟骨頭都沒勁兒。
想都沒想,她隨手就將行李箱扔到了門廊處,及拉著香奈兒的拖鞋,踏進了臥室內。
霍芸盈整個人都沒了力氣,聽到電話鈴聲響,慢慢吞吞地從心愛的名牌包裡摸出了電話,有氣無力地放到了耳邊。
“喂?”
“芸盈,晚上有轟趴來不來?”一個相熟的豪門貴婦小姐妹團成員在電話那頭笑得嬌滴滴,喊她過去參加派對。
往常,霍芸盈是個貪玩好熱鬨的個性,但凡邀約必定到場,場場不落,而且打扮得精致奢華,不肯讓其他人搶了她的風頭。
但今天,她剛提起想出去玩的心,就又想起了自己身上那一堆糟心事,霎時間,半點出門欲/望的都沒有了。
“算了,你們玩吧。”霍芸盈虛弱地開口,狠了狠心,拒絕了邀請。
“好吧,聽說你老公顧懷海最近後院起火,你不來,我們也理解的。”
對方嬌笑兩聲,不給霍芸盈反駁的機會,就掛斷了電話,話中的深意直指顧家將外麵的私生女帶回家撫養的事情。
這件事雖然明麵上沒有公開,但帝都的豪門裡哪一家不是消息靈通,各個都是人精,早就暗地裡都得知了這樁醜事。
這句話,如同撕開了霍芸盈心裡的傷疤,猙獰又難堪,無比鬨心。
蜜裡調油時,她們明麵上是親親熱熱和睦的豪門貴婦姐妹團,
但當霍芸盈落難時,們背後之間的撕逼插刀一點也不少,刀光血影,句句戳心。
這幫姐妹團,早早就在背後不知如何抱團嘲笑她。
想起那副場景,霍芸盈精致的臉上就氣急敗壞了幾分,急匆匆從臥室的大床上起身,衝到了鏡子前。
她仔細端詳自己的臉,發現連日來睡不好覺的徹夜難眠已經讓她的精神垮了大半,眼底的黑眼圈甚至用最貴的粉底都遮不住,哭鬨了數日的眼角更是出現了魚尾紋的痕跡,讓霍芸盈無力接受這個事實。
她不敢相信自己向來引以為豪的容貌,居然會淪落差到了這個地步,而老公顧懷海更是一心鐵了心,拋棄她,狠心要接那個私生女進門,和她鬨得場麵難看。
難道她就會怕了嗎?
霍芸盈柳眉踢豎,當初既然她敢派人調查老公顧懷海,查出那個小狐狸精,讓人下藥藥倒了她,就根本沒有怕過後果。
小三本就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那個無意中流產的小三孩子,更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現,就算是她親手導致那小小的一團血肉無辜地失去了生命,那她也什麼都沒有做錯。
怨,隻該怨誰讓他有了一個當小三的媽,還覬覦她的老公。
沒被打發到一胎兩命連累大人已經算是她手下留情了,她絕不可能後悔害怕。
霍芸盈冷笑一聲,枯槁著一張臉,將自己手上被行李箱拖斷了的殘缺長指甲硬生生掰斷,轉身打電話跟顧懷海談判。
完全不知,她轉身離開之後,掉落在地上那半截塗著朱紅指甲油的長指甲,隱隱約約間變成了焦黑色,仿佛被血色的火焰燒過一樣。
直到深夜,躺在豪華大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霍芸盈,第一次聽到耳邊傳來隱約的嬰兒哭聲,正疼痛的腦袋嗡地一下猛地炸了。
這哪來的哭聲?
整個偌大的公寓,可是就住了她一戶。
她滿臉驚懼,慌張亮燈。
***
顧雲珠晚上放學回到霍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親媽霍芸盈下午就收拾東西,急匆匆從霍家搬走了,竟然連通知都沒有派人通知她一聲。
一時間,她的處境尷尬了起來。
霍芸盈是霍家嫁出去的小女兒,她在霍家時,顧雲珠光明正大地有理
由待在霍家。但霍芸盈一走,她這個顧懷海的女兒住在霍家就名不正言不順。
顧雲珠自己都覺得左右為難。
父親顧懷海忙於公務,把同父異母的妹妹顧笙接回了顧家,反倒是她隨著母親離開回娘家。
現在,連親媽也離開了,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了霍家,又算是什麼呢?
忽然想起顧笙在學校門口說的話,暗示她媽媽做了同時得罪霍家和顧家的壞事,顧雲珠不由想多了些,猜想這件事可能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母親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顧雲珠歎了口氣,悶悶不樂地將作業拿出來寫,正當她翻開數學練習冊的時候,忽然,房門被“咚咚”調皮地敲了兩聲。
“誰啊?”顧雲珠抬步過去開門,放低了視線的高度,有些意外地發現門外笑容可掬的小姑娘是自己的表妹蘇糯糯。
“糯糯,你怎麼還沒睡?”
蘇糯糯手裡端著一個白瓷飽滿的瑩瑩小瓷碗,眉梢裡蘊著開心的笑意,將碗舉高高,遞給雲珠姐姐。
“姐姐,這是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你學習辛苦了,給你當宵夜。”
“哎,我來端!”聽了這暖心窩的話,顧雲珠立刻心裡暖融融的,急忙將蘇糯糯手中端了一路的小瓷碗接過手。
小瓷碗不大,分量還沉甸甸的壓手,難為糯糯端了一路,從廚房端到二樓來。
顧雲珠一邊將甜湯端到書桌右側的空處,一邊招呼小姑娘進來坐。
蘇糯糯聽了羞澀地邁著步子小跑過去,緊緊貼在姐姐身邊,聞著姐姐身上清新好聞的少女氣息,不由得想要靠近她,又擔心打擾姐姐學習。
她都聽司機伯伯說了,姐姐正是高中學習最忙的時候,每天都學得十分辛苦。
“姐姐,我會不會打擾你了?”蘇糯糯問,一臉不確定糾結的神色。
看著她皺起來的小臉,顧雲珠忍俊不禁被惹笑了,在台燈黃色溫暖的燈光下,她的眼波流轉,明朗的眼眸為那張平凡帶著雀斑的少女臉帶來了數不儘的光芒。
蘇糯糯看呆了。
姐姐上輩子,一定是天上的小仙女啊。
直到姐姐摸摸她的小腦袋,將盛了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的勺子遞到她的嘴邊,蘇糯糯才回過來神。
她
搖搖小腦袋,將勺子推了回去,“我已經吃過了,姐姐,你吃。”
顧雲珠性子平和,不擅長和人爭辯,聽到妹妹如此說,就點頭答應說好。
她低垂著頭,將那勺百合銀耳桃膠枸杞湯送入口中,細條慢咽地品嘗,不由得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甜滋滋的湯品涼爽沁人,口感細膩,滿滿膠質在口中認真品味,順著喉嚨爽滑而下。
看到姐姐眯起眼睛的樣子,蘇糯糯的小奶音靠在她身邊追問:“姐姐,好喝嗎?”
顧雲珠幾口就將冰肌玉骨的小瓷碗裡甜湯喝完,放到了桌子上。
聽到這話,她想了想便知道答案,巧笑伸手刮了刮蘇糯糯的鼻子,“是糯糯煮的對不對?”
蘇糯糯自信滿滿,仰起了小麻花辮,“對!”
她用了道觀裡小靈泉煮的甜湯,就是希望姐姐能喜歡多喝一點,每天變美一點點。
顧雲珠心情如春,抱著妹妹,哄道:“糯糯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每一道甜湯,一碗粥,都是糯糯的心意。
她銘記在心上,成為漫長黑夜中沒有雙親在身邊的溫暖慰藉。
聽了這句表白,蘇糯糯的杏眸圓乎乎,害羞地用手捂住了自己微燙的小耳朵,將視線挪到旁邊,看到姐姐攤開放在桌子另一側的數學題和作業。
當下,她的好奇心就冒了出來。
蘇糯糯湊過去,隔得遠遠地努力抬起自己的小腳後跟,認真觀察數學試卷上那些彎彎的陌生符號,不敢近到跟前摸一摸,生怕把卷子摸壞了,打擾到姐姐的功課。
倒是讓喝完甜湯洗手回來的顧雲珠,發現了她的渴望目光。
“糯糯,你來。”顧雲珠招招手,把自己的椅子讓出了一個小位置,讓妹妹坐在她的身邊,“這是數學題,你學過嗎?”
蘇糯糯依言搖搖頭。
她沒上過學,連鄉下村頭的幼兒園也沒去過。本身她的年齡不夠,另一方麵舅舅總是罵她是賠錢貨,不肯在她身上浪費一個錢讓她上學讀書。
但好在,她有師父啊。
師父教她背過九九乘法表,念過唐詩三百首,搖頭晃腦地讀過三字經兒歌,還教導她學會了許多玄學的術法。
“我沒學過數學,可是姐姐,我能看懂,這是1、2、3……”
蘇糯糯指著數學試卷上的數字,一個一個念,從1到100念得滾瓜爛熟。
聽到她在鄉下那些經曆,顧雲珠不禁有些心疼。
豪門孩子啟蒙早,像蘇糯糯一般大的孩子,外麵其他豪門家裡早已安排上了十個八個頂尖家教老師天天輔導。
小叔霍黎城擔心女兒從鄉下回來,不適應突然改變的生活,沒有給她過多壓力。
但粗淺的教三歲小朋友識字算數,高中生的顧雲珠就可以勝任。既然糯糯喜歡學習,她便分出精力多教導她一些。
顧雲珠溫柔著聲音,諄諄教導,“那妹妹知道3+4等於多少嗎?”
“7!”
“2+8呢?”
蘇糯糯想了一小會兒,大眼睛有些迷茫,忽閃忽閃地眨了眨,不確定地告訴姐姐,“…10?”
顧雲珠溫聲鼓勵:“糯糯真棒。”
蘇糯糯被誇得歡天喜地,抱住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