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二姐,我想去讀書。”
葉大妞頓住, 隨後笑了笑說:“讀書好啊, 我跟二妞之前讓你們去讀書, 你們都不願意。”
葉大妞放下筷子,站起身走進房間, 從床板的隔層下麵掏出一個藍色的布袋。布袋鼓起有拳頭大小, 裡麵放著她跟葉二妞的工資。
“你們的學費早就存好了, 你想什麼時候去學校報名?”
葉三妞不想用兩個姐姐的錢。
她捧起碗往嘴裡扒拉米糊, 默默在心裡理順想說的話才放下大海碗:“大姐,我想自己賺學費。”
葉二妞擰起眉頭:“你才十歲,製衣廠招工都不招你這個年紀的女娃娃,你不能進廠當工人,又不能下鄉種田, 你怎麼賺學費?”
葉三妞堅持:“你不也十歲就開始賺錢了?”
葉二妞愣住幾秒:“我不一樣,我們當時的情況特殊,所以我才有機會進製衣廠當女工。”
葉三妞低下頭:“我知道。”
葉二妞知道葉三妞性格倔強, 她不再勸她,而是問她:“你為什麼想要上學?”
“這次能從人販子手中逃出來是因為我認識字, 看得懂公路邊的路牌, 看得懂公安局三個字,所以我想讀書認字。”
葉二妞看向葉三妞:“你為什麼不想用我跟大姐的錢去上學?”
葉三妞沉默片刻:“我已經十歲了,可以養活自己。”
“我們是你的姐姐,有責任給錢讓你上學。”
葉三妞抬頭偷偷看一眼葉大妞, 又偷偷看一眼葉二妞:“大姐,二姐,你們不比我大多少,你們是我的姐姐,不是我的媽媽,我不能一直依賴你們。”
停頓幾秒,葉三妞又說:“我不比你們差,大姐能評選勤奮標兵,二姐能在十歲時進廠做女工,我是你們的妹妹,我也能。”
葉三妞以為兩個姐姐會生氣,然而葉大妞跟葉二妞對視一眼,然後葉二妞拍了拍葉三妞的肩膀:“不愧是我葉二妞的妹妹,有誌氣。”
葉大妞點著頭收起布袋:“行,你想自己賺學費就自己去賺吧,我跟二妞支持你。”
葉楠楠低頭吸溜牛奶,她還以為姐姐們會打起來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把矛盾解決了。
她不用撒嬌賣萌調解家庭矛盾了!
真好!
“小妹,你幫三姐背錢袋好不好?”
葉楠楠轉過身,伸長脖子方便葉三妞把錢袋套進她的脖子。葉三妞拉了拉斜挎包:“三姐的學費都在這裡了,小妹可得幫三姐看好錢袋。”
葉楠楠乖乖點頭,伸手進錢袋摸了摸。
裡麵一毛錢都沒有,隻有一把炒黃豆!
葉楠楠掀開錢袋:“三姐,空的!”
葉三妞拉出她的手,三兩下綁好錢袋,拍了拍錢袋說:“現在是沒有,不過很快就有了。”
葉三妞蹲下背起葉楠楠,側身去拿桌麵上的飯盒。
葉楠楠摟住葉三妞的脖子:“三姐,我來拿飯盒吧?”
葉三妞把飯盒重新放到桌上,想了想走進房間,打開櫃子拿出一條背帶。她把背帶套到葉楠楠身上,把葉楠楠牢牢的綁在自己身上。
這樣就不怕人販子把小妹搶走了。
葉楠楠吸一口氣:“三姐,太緊了,我喘不上氣。”
葉三妞鬆了鬆背帶:“還緊嗎?”
葉楠楠不想被葉三妞背著走,扭了扭身子撒嬌:“三姐,我會走路了,我要自己走。”
葉三妞拍了拍她的屁股:“不行喲,外麵有很多很多壞人,他們會跟上次的壞人一樣搶走你,然後把你賣了。你要是被壞人搶走了,以後就見不到姐姐們了。”
葉楠楠知道葉三妞是鐵了心要背她出門。
“我要三姐背著,我不下去了。”
葉三妞很滿意葉楠楠的回答,拿上飯盒,走出門把門關上:“小妹真乖,以後三姐都背著你,不用你走路。”
葉楠楠心裡苦。
她又不是殘廢,她想走路!
葉三妞背著葉楠楠走向黑市。早上的黑市人不太多,葉三妞心裡很慌,但她臉上表現得很淡定,邊走邊跟葉楠楠說話。
“小妹,那邊是公家山,山裡有很多很多的野果,等野果熟了,我們去山上摘野果好不好?”
葉楠楠說好,葉三妞又問:“小妹,你想不想吃米蛋糕?”
葉楠楠甩了甩發麻的小肉手:“想。”
“可惜家裡沒有糯米了,不然中午可以做米蛋糕吃。”
葉三妞雖然在說話,但她的眼睛一直看向周圍。前麵走過一個老太太,老太太手裡拎著肉和雞蛋,看起來像是有錢人。
葉三妞停下說話,看似不經意地往老太太的方向走。
“捉住她!”
“不許跑,前麵的女人站住!”
“快追,不能讓她跑了。”
旁邊跑過三個高大的男人,葉三妞怕被男人們撞倒,趕緊往旁邊躲。
因為有人捉人,葉三妞不敢在黑市逗留,急忙轉身離開。
剛走出幾步,有人捉住她的手。
葉三妞心跳加速,伸手拍開捉住她的手:“你是誰?”
錢大姐露出臉:“我是你大姐的朋友,你能不能幫幫我?”
葉三妞轉身就走,她憑什麼相信她?
錢大姐攔住葉三妞,指著葉楠楠說:“真的,我沒騙你!她是你家小妹對不對?我見過小妹,還給過小妹花生酥。”
葉三妞吃過葉楠楠給的花生酥。
她相信錢大姐真的認識葉大妞,但是認識又如何?她跟她非親非故的,憑什麼幫她?
她不能帶小妹冒險。
葉三妞避開錢大姐繼續往前走,後麵有人在喊:“人哪裡去了?”
“我看到她往那邊跑了。”
“趕緊追過去,不能讓她跑了。”
錢大姐左右張望,想要找躲避的地方,但她被追著跑到十字路口,兩邊都是路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你幫幫我?”
葉三妞不想惹麻煩,板起臉嚇錢大姐:“你讓開,不然我舉報你!”
錢大姐緊急之下掏給葉三妞一把錢:“你幫幫我,隻要你肯幫我,這些都是謝禮。”
看在謝禮的份上,葉三妞心軟了。
“我要怎麼幫你?”
錢大姐急忙說:“帶我回你家,我躲開他們就走。”
“不行!”
她不能帶她回家。想了想,葉三妞給錢大姐出主意:“你把頭上的紗巾以及身上的挎包給我。”
錢大姐猶豫了,葉三妞不耐煩說:“給不給?不給我就不幫你了?”
錢大姐擔心葉三妞真的不管她,急忙把東西脫下遞給葉三妞。葉三妞解下背帶,把錢大姐的紗巾套到葉楠楠身上,又將錢大姐挎包裡的東西掏出來放進自己的挎包,然後把錢大姐的挎包扔了。
她重新背起葉楠楠,主動挽起錢大姐的手:“媽,我們回家吧。”
錢大姐愣了愣,很快明白葉三妞的意思:“這樣能行?”
葉三妞有七成把握,但她不會告訴錢大姐:“誰知道呢。”
葉三妞挽著錢大姐慢悠悠離開,不一會遇到追捕錢大姐的男人們。領頭的男人攔下錢大姐:“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套紅色紗巾,背軍綠色挎包的女人?”
錢大姐抖了抖,葉三妞接話:“我好像看到了。”
領頭的男人急忙問:“你在哪裡看到她?她往哪裡跑了?”
葉三妞縮了縮,往後退幾步躲到錢大姐身後,露出害怕的表情:“媽媽,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錢大姐顫抖著安撫葉三妞:“沒有,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在哪裡看到叔叔說的女人?”
葉三妞隨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領頭男人還想繼續詢問,有男人喊:“隊長,我找到一個軍綠色的挎包,那個女人可能往那邊跑了。”
男人說的方向跟葉三妞指的方向吻合。
領頭男人跟說話的男人離開。
錢大姐拍了拍胸口:“謝謝你啊。”
葉三妞甩開錢大姐,冷著臉說:“先離開這裡。”
離開黑市,葉三妞板著臉跟錢大姐說話:“你安全了,走吧。”
錢大姐拉了拉葉三妞身上的斜挎包:“我的東西還在你這裡。”
葉三妞看向錢大姐:“不是謝禮嗎?”
錢大姐笑了笑:“錢是謝禮,但是你得把香皂還給我。”
葉三妞雖然想要香皂,但她不想惹上錢大姐這種麻煩。她掏出香皂,示意錢大姐拿走。
錢大姐的挎包已經被葉三妞扔了,她隻好脫下外套去裝香皂。
葉三妞拍了拍斜挎包:“兩清了,不許跟著我。”
葉三妞快步離開,走遠後才停下大喘氣。她解開背帶放下葉楠楠,把錢大姐給她的錢放進葉楠楠身上的錢袋。
葉三妞擦了擦葉楠楠額頭上的汗水:“小妹想不想吃冰棍?”
冰棍啊?
這麼熱的天氣真的很想吃冰棍。
葉楠楠抱住葉三妞:“想。”
葉三妞牽著葉楠楠往前走:“走,三姐帶你去換冰棍吃。”
學校附近的供銷社有冰棍賣,葉三妞帶葉楠楠去供銷社,打算用芋圓換冰棍吃。
製衣廠不大,公安局送錦旗給葉三妞的事情不用一天就傳遍整個製衣廠。
看到葉三妞來了供銷社,供銷社的負責人立刻去找葉三妞聊天,主要是問她人販子的事情。
兩人聊了聊天,越聊越覺得投契。
葉三妞問:“我可以用這個換兩根冰棍嗎?”
負責人打開飯盒看了看芋圓,飯盒裡的東西比冰棍值錢:“可以換,不過隻能換一根,你換不換?”
葉三妞看了看葉楠楠:“換!”
她一定要讓小妹吃上冰棍!
空氣中彌漫著燉豬腳的香味,葉楠楠使勁吸鼻子,嘴角隱隱約約有口水溢出。
好香啊,好想吃一口。
葉三妞放下凳子,抱葉楠楠過去坐下:“小妹坐在這裡看火好不好?”
葉楠楠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三姐,豬腳熟了嗎?”
葉三妞打開蓋子:“還得再燉半個小時。是不是餓了?三姐給你煮牛奶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