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出了人命。
一個四十多歲的工人喝醉酒,半夜爬上高台,一腳踩空摔死了。
鐘景則聽到這個消息時,心微微波動了下,就平靜了:“還有家屬嗎?”
“還有個小姑娘。”
“多大?”
“十六歲。”
不能頂事的年紀。
他蹙眉,又問:“其他親戚呢?”
“沒有。據那些工友說,就跟小姑娘相依為命。哦,那小姑娘住在工地,好像不會說話,就一直哭。”
小貓咪一樣,嗚嗚嗚的,肩膀瘦瘦小小的,也是很可憐了。
助理林斯成在第一時間去了現場,看到過那個小姑娘,有點同情,便說:“屍體已經送去了殯儀館,熟悉的幾個工友願意幫他辦喪事,但小姑娘是沒辦法了。”
年紀小,又不會說話,妥妥的拖油瓶。
都是工地上掙血汗錢的人,誰也沒那個閒錢去養個嬌氣的小姑娘。
即便願意養,十六歲,花兒一般的年紀,懷著什麼心思還真不敢說。
鐘景則明白這些道理,擰了下眉頭看他:“你有什麼主意?”
“我看著挺乖的,聽說,人也很懂事,平常還給工友們洗洗衣服,打掃打掃住所什麼的。”
“所以?”
“鐘哥,我們都知道你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十六歲就敢闖天下,為人正直,講義氣,事業穩定後,還從孤兒院帶出來幾個孩子,資助他們上學什麼的,嘿嘿,多一個也不多是吧?很乖的小妹妹呢。”
“我那都是男孩子。”
鐘景則還是在皺眉:“既然養了,就得負責。”
他不差錢,養一個小姑娘廢不了多少錢,但既然養了,就得負責。她不會說話,以後上學、工作、結婚、生子,都得給人安排好了。
林斯成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大概是同意了。
果然,鐘景則一如既往的正直、講義氣,骨子裡還有幾分江湖俠客的心腸。那小姑娘也是個有福的,沒了酒鬼爸爸,多了個霸總哥哥。
想著,他試探著問:“那我晚上把人給您送過去?”
這話聽著有點讓人想入非非。
鐘景則二十四歲,這兩年經濟、地位上來了,沒少被人送女人。
不過,他十六歲出來混社會,送過外賣、當過保安,後來仗著拳頭硬,還當過打手、保鏢,腥風血雨中,地下拳場打過黑拳,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經曆耗儘了他的精力,現在生活水準提高後,也對女色沒什麼興趣。
因此,聽到林斯成那個語調,還有點不高興:“正經點。”
林斯成:“……”
他哪裡不正經了嗎?
冤!
“不送過去的話,您過去接?”
鐘景則想了一會,覺得小姑娘剛剛失去父親,怕是很敏感,自己親自去接,算是重視她,多少給她點安慰,便點了頭:“嗯。走吧。”
聲音落下,人已經從衣架上扯下黑色的呢子大衣,利落地穿上,邁步出了總裁室。
“鐘哥。”
“鐘總。”
過道上,工作人員看到他,紛紛低頭打招呼。
鐘景則沒什麼架子,點了頭,冷冷淡淡,沒什麼表情。
他這人名字文雅,卻是偏硬漢的長相和作風,小麥色肌膚,眉眼冷硬,近一米九的個子,高大挺拔,行走間,有股粗獷的霸氣。
“現在人在哪裡?”
“還在工地。”
他們坐上車子,開去了工地。
工地其實早停工了。
快要過年,天氣又冷,乾不了活,都放工回去了。
隻有些人沒買到票,還在逗留。
那個死去的工人就是這個情況,買不到票,家裡也沒什麼人,就跟女兒留在工地了。
晚上沒事乾,就跟工友們喝酒,結果喝多了,半夜爬高台,一腳踩空,摔了個稀巴爛。
那一地血漬還沒乾。
“前天下雪了,結了冰,高台有點滑的。”
“老喬也是作死,喝醉了,乖乖睡大覺不就行了?爬上去乾嘛?”
“這都是命啊!”
“這小姑娘可憐喲,都快哭昏過去了。”
……
工友們蹲在牆角曬太陽,三五成群地議論著那場禍事。
直到鐘景則的到來。
他下了車,鋥亮的黑皮鞋踩在滿是汙水的臟亂地麵,沾染一塊塊汙跡。不過,他渾然不在意,跟著熟悉的助理到了老喬居住的地方。
那是地下室改建的房間,灰暗窄小,沒暖氣,冷的像冰窖。
剛剛失去父親的小姑娘就縮在灰暗的角落,身上蒙著厚厚的被子。她像是很害怕,隔著被子都能看到她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