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夏嫁給楚長庭後沒過多久就有了身孕,楚二夫人蘇氏就特意去請了一張師翡翡的畫像回來,以求順利,還是楚長庭親自設案點香供奉的。
那男人萬分妥帖慎重小心的樣子,險些把原主氣昏過去。
後來溫言夏肚子裡的孩子莫名其妙小產沒了,那狗男人還在師翡翡的畫像麵前痛苦地流了兩滴淚,看得原主牙疼,自然對“師翡翡”這三個字印象深刻。
寧莞搖了搖頭,把原主的那段記憶甩出腦海,再一次看向麵前的畫像,輕舒一口氣。
就是它了。
寧莞從小就有一種奇特的穿越學習技能,她能通過畫穿越時空,當然,隻能穿過去不能穿未來。
畫裡畫的是哪個時代,她就能穿哪個時代,同時和畫像裡的人物自帶師徒箭頭,自動開展拜師學藝路線。
寧莞其實很少往畫裡鑽,畢竟她真的什麼都不缺,每天過的都是神仙日子,實在犯不著另外去學什麼本事來提升自我發家致富。
說到底,她其實挺沒有追求的。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她鋼琴專業十級,精通法俄英三語,高爾夫打得不錯,馬術也可以,可問題是在這個時代,這些根本就毫無用武之地。眼看就要餓死了,還是得奮鬥一下的。
技多不壓身,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多學點兒肯定是沒錯的。
寧莞雙手合十衝著師翡翡的畫像拜了拜,正準備找火點上燭台上的蠟燭,門外傳來芸枝的聲音,說是要下雨了。
寧莞隻得暫時停下,走出門,果然天色已經漸漸暗沉下來,黑雲翻墨,大雨將至。
芸枝站在石板路儘頭,正衝她招手,好奇地問了一句,“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到這邊來了?”
寧莞笑著搖搖頭,“沒什麼,就是到處看看。”
芸枝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聞言也是彎眉笑笑,捏著傘和她一起回後房去。
離開時寧莞又回頭望了西廂房一眼,想著等晚上都睡了她再悄悄地一個人過來。
回到後房的小院子,芸枝往廚房去準備晚飯,寧莞也想去搭把手,無奈這方麵實在不在行,還不如寧暖熟練,被芸枝從裡麵推了出來。
一時無所事事,她便無聊地折騰起院子裡的那棵老梨花樹。
殺蟲滅蟻,清理苔蘚,減掉枯枝,完事之後又再灑了一回殺蟲的藥水。
做完這些沒多久,芸枝就已經收拾好了晚飯。
清炒韭菜,稀粥饅頭,簡單清淡得很,不見葷腥,菜裡的油沫子都少得可憐,寧莞隻堪堪吃了個半飽。
家裡沒錢,連蠟燭都用不起,桐油燈點了一會兒,各自簡單收拾洗漱完上床睡覺。
由於寧沛心智不全,芸枝時時都得守著他,兩人睡在左屋,寧莞則是和寧暖歇在一處。
寧莞側著身,手肘枕在腦後,外麵漆黑一片伴著瓢潑大雨,閃電劃破夜空,帶來一絲光亮,她靜靜地看著破舊的槅扇,直到聽見身邊小姑娘一兩聲夢中囈語才緩緩坐起身來。
穿好衣裙,打著傘,拎起僅有的一盞破燈籠,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大雨傾盆,寧莞走的很慢,她不著急,現在將將戌時過半,到芸枝她們明早起身,約有五個時辰。
有畫像做媒介,不同時空之間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那邊的兩年相當於這邊的一個時辰。
五個時辰,將近十年……時間估計是夠的,她努力點兒,說不定還能早點兒出來。
所以說啊,她很不喜歡往畫裡鑽的。
學什麼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說登峰造極,就是熟練掌握一門技術,所需要的時間都是按年計的,時間久了,心智稍不堅定,說不得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忘了。
寧莞不緊不慢地到了西廂房,站在案前點上蠟燭,她閉著眼,雙手合十,穿過破窗的冷風吹得青白色的長裙簌簌作響。
……
天上像破了窟窿似的,下個雨如同銀河倒瀉,但即便是這樣惡劣的天氣,也擋不住滿懷惡意偷偷摸摸翻牆而來的人。
楊自立是十四巷有名的混子小流氓,平日偷雞摸狗,四處占便宜,最是惹人嫌。
近日東市的地痞王三接了一票大買賣,不忘好哥們兒,叫他一起乾,說是等事情辦完了,銀子兩人對半分。
楊自立喜不自勝,買了兩壺酒跟王三喝了個痛快,睡了一覺估計時候差不多,穿好蓑衣冒雨摸黑翻進了這座老宅院。
王三靠著牆,囑咐他道:“這屋裡住的是被宣平侯府趕出來的表小姐,主家說了,咱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總歸是要給她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說著他嘿嘿笑了兩聲,“聽說漂亮得很呢。”
這話說得再清楚明白不過了,楊自立愣了一下,他膽子不大,往日也隻是小偷小摸,折辱人的事還從沒乾過,不由惴惴道:“怎麼說也是侯府表小姐,那些貴人心思不好猜,萬一……”
王三打斷他,“你怕什麼,侯府都已經放出話不認她了。你要是不想乾了就趁早走,本來就是給你占便宜的,那銀子你不要,我自己留著娶媳婦兒就是了。”
說到銀子楊自立猶豫片刻,想了想,還是跟上了王三。
怕被人發現,兩人沒有提燈,隻能借著隔三差五的閃電勉強看清前路。
“三哥,咱們該往哪邊走?”
王三也是頭一回到這宅子裡來,四處張望,隱約在西邊兒看見點兒亮光,指著那處道:“有光,肯定是在那邊,走,悄悄過去。”
兩人悄聲靠近西廂房,半蹲著身子從簷下小廊摸索著移到了透出暈黃燭光的破窗外。
大風不停,吹得人眼睛疼。
楊自立揉著眼打了個哆嗦,陡然想起些事兒,動了動拐肘,問道:“三哥,你知不知道這宅子鬨鬼?”
十四巷方家鬼宅遠近聞名,王三當然曉得,瞪他一眼,“現在說這個做什麼?”
楊自立自小住在十四巷,對這地方他還是有些畏懼的,左右看看,低聲道:“咱們早些完事兒早些走,這裡邪門兒得很。”
王三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轉過身,眼睛對準窗紙上的破洞。
正對上王三和楊自立視線的是台案上火苗子明明滅滅四下跳晃的蠟燭,往右轉了轉,一道披散著長發的青白色影子映入眼簾。
衣發亂舞,火光明滅,寒風颼颼,冷雨幽涼。
那人影徑直往前走去,身子穿過了台案,一腳竟是邁入了牆中,連半個身體也跟著不見蹤影。
正巧見證這一幕的王三楊自立悚然一驚,不約而同想起有關這座方家宅院鬨鬼的種種傳說,不覺倒吸一口涼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汗毛根根倒豎,後背發涼。
寧莞都已經往畫裡走了,卻陡然聽見窗外大雨聲中似乎夾雜了些細碎的聲響,輕咦了一聲,反射性地側過頭。
就在這時,疾風猛灌,猝不及防的,蠟燭噗地一聲驟然熄滅,兩股戰戰的王楊兩人隻來得及看見晦暗光影下……半張慘白駭人的臉。
配著這陰風怪雨,怎麼看怎麼駭人。
兩個大老爺們被這一幕嚇得瞬間失聲,僵著脖子,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階下的枯樹拉下倒影,在雨中張牙舞爪,被風掀掛在枝椏上的枯草晃悠著,如同黃泉路上的招魂幡,暗影落在身上,陰涼滲人。
電閃雷鳴中反應過來的兩人哪裡還記得自己的任務,手腳並用直往外爬,一片漆黑中也不知撞了多少牆多少樹,被絆倒多少次。
“有鬼……有鬼啊!”
“救命!救命……”
驚惶的呼喊聲被瓢潑大雨擊得粉碎,縮在牆角的老鼠衝著跌跌撞撞遠去的人影吱吱叫了兩聲,一溜煙兒鑽進新打的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