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中鈺買了一塊青紅斑駁的麵具,戴在臉上,側過身給她瞧瞧。
寧莞看他一眼,輕抿起唇角笑了笑,
他又買了一塊糖人,捏著葦杆遞給她,是嫦娥奔月的樣式。
寧莞握著,說了聲謝。
兩人走走停停,路過一家賣花燈的攤鋪,他選了一盞綾絹燈,上頭是青青綠荷葉。
從熙攘的人群穿行而過,直到兩頭栽種著玉蘭的南江橋邊,才駐足停歇。
水河鎮有蒲江環繞,這方城以南江命名。
南江河裡的蓮花燈似落下的燦爛星河,有賣燈的大娘過來問詢,寧莞才恍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
她晃神的時候,裴中鈺已經買了盞小小的蓮花燈,托著遞給她。
寧莞接過燈,輕銜起唇角,“師父是要放燈嗎?”
裴中鈺取下麵具,沒有說話。
寧莞也習慣了,她走到河江邊,將手裡提著的那盞燈籠擱在身側,與旁邊的姑娘借了火,點好蓮心,放在水麵上。
身後的人定定看著,時隔多年,他的新年禮終於出去了。
寧莞放完燈,入鄉隨俗地許了願,玉蘭花樹下的男人一手握著劍,一手勾著麵具掛在樹枝上,周邊的燭光映著清雋的麵容。
她忙又轉過,叫水和花燈湮沒自己的視線。
回去的路上更顯沉默了些,時候還早,都往外頭遊街玩樂去了,長巷裡人煙冷清得緊,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落地的腳步聲和走動間的衣物窸窣。
寧莞走得稍慢些,落後了三兩步。
前麵的裴中鈺突然停了下來,從袖中取出一支發簪,轉過身,輕緩地插在她發間。
寧莞沉默了片刻,將簪子取下來,看著那尾端鑲嵌著的小朵的玉梨花,還是伸手遞了回去。
“我用不著這個,你還是收回去吧。”
裴中鈺沒有接,說道“送你的。”
寧莞沒出聲兒。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年輕姑娘,她看得見那雙清亮眸中深底裡的輕柔沉蘊,也分得清那覆霜染雪的眉眼間爛漫的溫情。
但是……她遲早會走的,回她該回的地方。
所以,是不行的。
寧莞緊抿了抿唇,搖了搖頭。
裴中鈺手覆在她發頂上,聲音沉緩,“是因為會走嗎?”
他背後是青牆高閣,月色流輝,“就像在長河鎮那樣。”
長河鎮?
寧莞驀地抬起頭,瞪大了眼,錯愕又驚然,“你……”
怎麼會?他記得?
“好奇怪。”他落下手,指尖輕揪了揪她的臉,“好多年了,你還是這麼年輕,就跟當年在半月穀的時候一樣。”
寧莞張了張嘴,“我……”
裴中鈺牽起唇角,眼睫低低而落,“我記得,你的師父是華霜序,半月穀的那個華霜序。”
他輕聲道“我不是你師父,你也不是我徒弟。”
寧莞整個人都不好了,呆愣地看著他,素日盈盈杏眸裡是滿滿的茫然與飄忽的無措。
真的記得?
所以……她、她這是翻、翻車了?!!
寧莞想出聲或辯駁或解釋兩句,卻因為這一場對話太過措手不及,叫她思緒紛雜,腦中一片繁亂,一時之間喉間澀澀,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事到臨頭,竟隻能乾愣愣地站著。
裴中鈺也不介意,望著她又說道“我說過的。”
寧莞不由得接話道“什麼?”
他語調極是緩慢,低絮絮的,“我裴家劍法不傳外人,我也不收年紀比我大的人做徒弟。”
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這麼說過。
寧莞微啞了聲,“抱歉,我……”
裴中鈺從她手裡將那支發簪取了過來,打斷了寧莞將將出口的話。
她勉力鎮定下來,輕抬了抬眼,那人卻把發簪重新插回了烏發雲髻中。
天上繁星遠綴,夜色下長巷裡,愈襯得他的聲音清而緩的。
“我的劍法,隻傳內人。”
寧莞怔了怔,“內人……”,新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