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侍衛是新來的,並不認得這位昔日的表小姐,叫人往涼星院傳了話,很快繁葉便匆匆出來親自請人進去。
這還是自打寧莞離開侯府後第一次上門,按她性子,本是絕不可能踏進這府裡的一步,但是,唉,造化弄人,都是命數。
繁葉一時也不知該作何稱呼,便笑道:“您這邊走。”
原主對繁葉沒什麼特彆的印象,隻記得是涼星院的大丫鬟,配了齊錚,年末應該就要綰發嫁過去了。
為人很是穩重,無論心裡怎麼想,表麵上對所有人都是客客氣氣的。
寧莞微微一笑,一路穿過長廊,湖水泛著粼粼波光。
楚長庭剛在屋裡和溫言夏吵了一場,心頭正是煩悶,冷不丁瞥見對麵的寧莞,扣著扶欄的手不由地一緊。
眼見那處黛眉玉顏,秀眸瀲瀲,他有些恍惚。
也是有好些日子沒有見著寧表妹了,今日一看,倒是更溫雅知禮了些。
再想起每天冷眼相待,連房門都不願讓他入一步的妻子,兩相一較,更覺往昔初入府來的表妹知情知趣了。
楚長庭心中微堵,走上前去,“表妹……”
他這副樣子,繁葉臉都黑了黑,寧莞瞥他一眼,說道:“哪裡來的瘋子,誰是你的表妹。”
楚長庭皺眉,當日在書坊的記憶湧來,略有不悅道:“你又使什麼性子?”
寧莞懶得聽他這自說自話,側身與繁葉走,楚長庭又跟上來,寧莞兀地閃開,反射性抬腿就給了他一腳。
楚長庭也沒想著躲,在他看來小姑娘家家的能有多大力氣,殊不知習過武的人,一腳下去的力道是大得很。
寧莞也沒客氣,用了十分力氣直接將人踹翻出欄杆,叫其噗通一聲在繁葉和來往下人驚愕的注目下,狼狽地栽進了湖裡。
寧莞慢步過去,拐肘輕抵著木欄杆邊,從水裡撲騰的人緩聲道:“楚公子,你縱想沐浴也尋個好地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往湖裡泡澡,未免也太過不雅,也太過失禮了。”
楚長庭嗆了一鼻子水,艱難地猛咳了幾聲,怎麼也沒想到不過幾月未見,這人竟跋扈到如此地步。
他抖手指著水邊麗人,氣湧如山,恚怒道:“你、你……”
寧莞輕舒秀眉,曲著手從袖中落出一塊令牌,巴掌大小,下端綴穗,上麵刻印,紋有三帝印鑒,光看起來比太子的私牌都華麗些,在晴天陽光下折著光,相當地能唬人。
她唇角輕翹,眼眉間掠著三分漫不經心,說道:“記得以後要尊稱本座國師,見著麵了,亦要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好,若膽敢再有下次,如此不知尊卑不識禮數……”
寧莞閒聲道:“浮悅,你來告訴他,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浮悅驚訝,一向溫和平淡,不喜歡拿身份說事兒的上司突然發難,倒是頭一回。
她稍一反應,抬起來劍,如實冷聲說道:“秉承明衷皇帝旨意,以下犯上,冒犯國師,以藐視皇族論處,其罪當誅!”
三言兩語,鋒利如刀,擲地有聲,再隨著浮仲等拔劍,砸得周遭旁人也是一驚。
刀劍利刃處處泛著冷光,一道一道地刺進楚長庭浸過湖水的兩眼裡,他僵著身子,漂浮在水麵上,一時哪裡還敢有動作?
不僅如此,就連嘴裡也是閉得緊緊的,呼吸緩滯,生怕自己蹦出個聲兒來,那頭真就動手了。
寧莞輕笑了笑,對鬱蘭莘,她感念當日長公主府解圍,再加之小姑娘嗎,長得好看,性子雖然難能扭過來,卻也不妨礙她包容一二。
至於旁的人,最多也就心裡不拿她當回事兒,可也沒上趕著來尋釁的,這也正常。
但這楚長庭……眼瞎心盲的,一貫是聽不懂人話,總有了傷疤忘了疼,哪能跟他好好說啊,還是真刀真槍比較好使。
楚長庭安靜了,寧莞遂正身,看向繁葉平聲言道:“走吧。”
繁葉回神,褪去愕然,連聲應道:“是。”
她們往前走過,朱紅長廊上的侯府侍女似乎也被嚇著了,忙屈膝行禮問國師好。
寧莞並不在意,穿行而去,離了這片湖水長廊,很快就到了涼星院裡。
涼星院的侍女早換了一批新的,比起以往的,更知規矩守禮些,斂眉收目,恭謹地打起簾子。
寧莞一進屋裡,過落地罩,珠玉簾,就見穿著一身霜色衣裳的楚郢坐在榻上,麵色蒼白,眉宇疲憊,確是一副病態。
他聽見腳步聲站起身來,直直看著她,寧莞彎唇笑了笑,過去自然地牽了牽他的手。
楚郢僵了一下,坐下片刻,看她還是溫和含笑的,才鬆緩下來。
將桌上的酸梅汁輕推到她麵前,寧莞卻道:“不急,我先給你看看。”
她拉過手,落指切脈。
楚郢看她半垂著眼,長睫絨絨,一路過來沾了熱意,白皙的臉頰上染了些紅暈。
他不禁上揚了揚嘴角,怔然想到,這樣真好。
寧莞抬眸,“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楚郢一頓,想了想,回道:“很漂亮。”
寧莞笑著攥了攥他的手,說起診脈,“是沒怎麼休息好,晚上要早些睡才是。”
楚郢點頭,“好。”
這話真是少得過分了,寧莞略顯無奈,溫聲道:“真是惜字如金啊。”
楚郢聞言,指尖壓在桌幾麵兒上,微是泛白,略有些無措。
她不喜歡他的聲音,共處事時,他也習慣了在她麵前保持沉默。
這輩子驟然劇變,也實在受寵若驚,適應不得。
寧莞見他這般,起身過去環擁著肩頭,貼著臉頰輕聲道:“我也就隨口說說的。”
過後,寧莞又與他閒說了些話,及至天色暗了,出門打道回府去。
她一走,楚郢也重新換了件衣衫,握劍出門,暗裡隨行。
晚間用過飯食,散步洗漱後,寧莞攬著薄衣在書案前看著下午回府寫下的楚郢的脈案。
除了憂思過重,睡眠不足,沒有彆的問題,她簡單看了看,頭部也無事。
那記憶是怎麼出的問題,該從哪裡下手?
寧莞思來想去,輾轉反側,也有些睡不著了,待到中夜聽著此起彼伏的蟲鳴許久才淺淺入眠。
翌日,早時飄了陣毛毛細雨,到巳時陰雲散去,烈日灼灼。
寧莞撐頭闔眼想事情的間隙,衛世子連帶著他父親衛國公一道步入了相輝樓。
衛國公與衛世子約有四分相似,若非錦衣袍服,當真與尋常書生沒甚兩樣。
寧莞大概知道他們所為何事,靜看著也不開口。
率先出聲的是衛國公,這位剛過不惑之年,也是年輕的,他拱了拱手,露出幾分笑意,“早聽聞國師之名,今日頭回得見,鴻軒鳳翥,仙露明珠,誠不欺我。”
寧莞扯了扯嘴角,衛世子聽得這毫不掩飾毫無水準的恭維話,眉心都抽了抽,攔住人,換自己上前正常地問了幾句好。
寧莞對衛世子的感官尚還不錯,回以禮貌的淺笑。
簡單過了禮節,衛世子便入了正題,鬱鬱然道:“幾日前,得蒙國師指點,餘使人自西南方而去,每遇水停駐,仔細查探,確尋得線索一二,隻是……”
寧莞不感興趣,卻也接話道:“隻是如何?”
衛世子沉聲回道:“不過半日,使出去的人便儘數失蹤了,至今也沒找得回來。”
寧莞:“人始終了報備官府便是,與我說及,實在本末倒置。”
衛世子忙說道:“今日冒昧登門倒不是為這個原由,而是有件事,懇請國師指點迷津。”
寧莞哦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衛世子斟酌一番,說:“此來是為荷水灣陵園守墓八人猝死。”
他道:“經查探,乃中毒身亡,各番症狀與數年內懸案三十餘樁如出一轍。這事已經交由大理寺查辦,餘從旁做輔。”
寧莞還是不大有興致,淡淡點了點頭,對此不置一詞。
衛世子也不慌不急,“案件進展緩慢,當日在陵園之中,守墓人猝死前,餘親耳聽聞國師道了一句話。”那句“沒救了”現在想來真是叫人心驚。
“國師精通醫理,定是知曉那幾人已身中劇毒。”他終點出話來,“敢問國師,此毒究竟是……”
數年來三十餘樁懸案,都止於這奇毒之上,寸步難行,若能揭開這一謎團,料想定有進展。
寧莞搖了搖頭,“具體是什麼毒我也不清楚,當日陵園一見幾人,也是習慣性地觀行察色,碰巧知曉幾分不對勁兒而已。”
她說完,又翻了翻手上醫書,似還是沒什麼心思,衛世子沉靜半晌,上前一步,“國師可知這三十餘未解懸案裡,有一樁與您頗有牽連。”
寧莞輕唔了一聲,壓下書頁,問道:“此話怎講?”
衛世子定聲道:“盛州寧家滅門慘案,便是這其中一樁。”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白天要修改一下前麵,不是偽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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