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任務結束與真正的“小小老頭”
千鈞一發之際, 夏油傑來不及做出更多的反應,隻是憑借本能,下意識團身向前一滾,順著樓梯翻滾了下來。
而就在他矮下身去的一刹那, 在他身體上方, 原本是他頸部的位置, 一個細小的黑色裂縫憑空閃現而出, 從中遞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裁紙刀,狠狠劃了個空。
——如果沒有阿綱的那聲提醒, 這把刀劃過的就不是空氣, 而是夏油傑的動脈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 狼狽地在樓梯上打了好幾個滾,丸子頭都變得有些散亂的少年內心湧起一陣後怕。
但很快, 這股顫栗感便被極盛的怒火所取代。
夏油傑抿緊嘴唇,狹長的鳳眼中滿是冷光。
因為之前翻滾躲避的動作,他此時正半跪在樓梯下方,少年的手猛地按住麵前的階梯,接著腳下一個用力,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 朝樓梯上段衝去。
不斷有黑色裂縫在那隻三級咒靈的操控下閃現在夏油傑身前, 試圖阻攔住他, 然而都被少年靈活地閃避開去。
很快, 夏油傑便來到了那冰封住咒靈的冰壁麵前。
他勾起嘴角,高高揚起了拳頭——
下一秒,覆蓋著強大咒力的拳頭狠狠向下, 砸在了那麵冰壁之上。
“哢嚓”。
伴隨著一聲極其細微的冰塊開裂聲, 那麵冰壁上被夏油傑拳頭砸到的位置, 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裂痕。
隨後,大大小小的裂縫以最初的那一道裂痕為中心,慢慢爬滿了整麵冰壁。
某個瞬間,阿綱似乎聽到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可等他凝神再去細聽,又好像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唯一回響在這空蕩的樓梯間裡的,隻有夏油傑稍顯沉重的喘息聲,和一陣又一陣“哢嚓”、“哢嚓”的冰塊碎裂聲。
直到最後。
隨著一陣稀裡嘩啦的的脆響,那麵冰壁連同其中冰封著的那隻三級咒靈一起碎成了滿地冰渣,被呼嘯的寒風一吹,很快便散落四處,消融進了飄落而下的風雪之中,再不見蹤影……
至此,夏油傑作為咒術師第一次正式進行的咒靈祓除任務,就算是圓滿成功了。
可夏油傑本人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他本是躊躇滿誌而來,更邀請了自己這些年來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來作為這場極具紀念意義的首次任務的見證者。
然而,他雖然順利完成了任務,過程卻遠比他想象得更加狼狽。
隻是一隻普普通通的三級咒靈而已,隻因為多出了一樣奇特的能力,就能將他逼迫到如此境地。
如果沒有阿綱的那聲提醒,說不定他的處境會比現在更糟——
身受重傷,不,甚至有可能失去性命……
少年忽然回想起了他信心滿滿地從那位前輩手中接過任務資料,對方起身準備離開時,那個複雜又充滿鼓勵的眼神。
對方當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夏油君,對自己充滿信心是好事。”
“在這個年紀就已經覺醒了屬於自己的術式,並且你的天賦、你的術式,即使是放在禦三家,也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天才級彆。”
“但是麵對咒靈,還是要小心為上。”
“那是全無理智可言,因詛咒而生的怪物。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術師,一個不小心都有可能在任務中馬失前蹄、遭遇致命威脅。”
“雖說咒術師的每一場戰鬥,都是在與死亡共舞。”
“但至少……”
那人說到這裡,低頭對他笑了笑。
“至少我希望夏油君你,能活得更久一點。”
夏油傑當時隻將這當成是了對方由衷的關心和祝福。
可現在想來,那分明是某種勸誡和……委婉的忠告。
這才是真實的、屬於咒術師的世界。
難怪阿綱之前說“咒術師會在孤獨中迎來死亡”。
原來是這麼回事。
少年垂首站在上方走廊投落下的陰影之中,因為背對著阿綱,後者並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但阿綱想,他是理解夏油傑的。
因為他也和夏油傑一樣,經曆過這種從普通人到能力者的轉變。
儘管他和夏油傑對此有著截然不同的初始態度——夏油傑幾乎是主動敞開懷抱,擁抱了這份充滿危險的非日常,阿綱則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無法反抗“命運”,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能夠保護自己和自己親近的人,在做足了心理建設以後,才擁有足夠去接納這份危險的勇氣。
但阿綱想,本質而言,他們都一樣。
所以,他是理解夏油傑的。
包括夏油傑此刻的心情。
——緊張,興奮,失落,後怕……
以及,一絲似有若無的恐懼,和在察覺到自己的這份恐懼以後,心中油然而生的羞惱與……動搖。
阿綱並不認為夏油傑應該為這份恐懼,和由之而生的羞惱與動搖感覺尷尬或者羞愧。
因為這是很正常的。
任何人經曆過這一切,都會自然而然產生一些負麵情緒。
這不應該受到苛責——尤其是來自情緒主人自己的苛責。
他邁開腳步,拾級而上,很快就來到了夏油傑身邊。
“傑。”
阿綱的聲音從夏油傑身後輕聲響起,甚至還帶著點難掩的笑意。
“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來收服咒靈的吧?就這麼乾脆利落地把人家祓除了,你的寶可夢圖鑒什麼時候才能更新?”
夏油傑:“…………”
少年哭笑不得。
但不可否認地,他心中隱約翻騰起來的複雜情緒,隨著友人的這一聲調侃,飛速沉寂了下去。
剩下的隻有幾分無奈,和被提醒後的些許尷尬——褒義上的。
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先將雪女收了回來,之後才轉回身,一臉無奈地看向友人:
“我的目標是‘小小老頭’,阿綱你覺得剛剛那個家夥,哪裡像是‘小小老頭’嗎?”
“不像。”阿綱坦然道,“我看它更像是由社畜對加班的怨念中誕生出來,在這個時代的大城市中幾乎隨處可見的那種咒靈。”
夏油傑點頭表示讚同:“沒錯。所以這其中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讓‘窗’那邊將它當成是了由‘小小老頭’進階成的咒靈?”
“說不定……”阿綱想到自己之前在樓梯轉角的陰影中看到的那個拚命想要將自己趕走的迷你小人兒,和他最終被圓規拖入黑色裂縫的事情,麵露沉吟,“那家夥不僅吞噬了那些失蹤者,還吞噬了不少出現在這附近的‘小小老頭’?”
所以自從失蹤事件出現以來,這個地區目擊“小小老頭”的報告就驟然減少,幾乎到讓人要以為“小小老頭”已經在這裡絕跡的程度……
“咒靈之間也會相互吞噬嗎?”夏油傑此前從未聽聞過類似的案例,“據我所了解,咒靈隻有吞噬掉等級高過自己的咒物,才能因此而提高實力……”
“那為什麼……”阿綱將自己此前見到的疑似“小小老頭”被咒靈“吞噬”的一幕給夏油傑描述了一遍,“難道那不是吞噬,而是某種‘轉移’?”
他正這樣猜測,忽然就聽見了一聲嘹亮的抽泣聲。
阿綱:?
夏油傑:?
兩個少年彼此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抽泣聲傳來的方向——
那是廢棄公寓四層走廊上的一扇窗戶。
透過從窗戶照進走廊的昏暗天光,阿綱和夏油傑看清了在窗沿上,坐在那裡大聲哭泣著的東西。
——是“小小老頭”。
“他”的身長足有二十厘米,是在“小小老頭”中也算體型較大的那種。
他穿著一身皺巴巴、沾著不少塵土的睡衣,頭上帶著一頂脫了線的睡帽,此時正毫無形象地坐在那裡大聲抽泣著,小小的鼻尖因為主人不住在擤著鼻涕,而被揉搓得一片通紅。
阿綱和夏油傑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一次,他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幾分無語。
阿綱給夏油傑打著眼色——
野生的寶可夢出現了!
輪到你出場了!寶可夢訓練家·小傑!
夏油傑:“…………”
寶可夢訓練家這個梗算是過不去了是嗎!
他無奈地斜了阿綱一眼,但還是隻能主動上前,去做試圖與這個“小小老頭”交流的人——雖然夏油傑對這場交流並不抱太大希望,畢竟按照“窗”的報告,“小小老頭”隻是最低級的咒靈,甚至有沒有四級都很讓人懷疑,這種低級咒靈連基本的智慧都並不具備,更何況是使用語言或者其他形式與人進行交流。
“嗨,你還好嗎?”
夏油傑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背在身後的手上卻不斷積累著咒力,隻待對方做出任何可能的攻擊行為,就立刻對對方進行物理意義上的反擊。
不想,隨著他的接近,那個哭得很傷心的迷你小人兒竟然漸漸止住了哭泣,用好奇中又有些畏懼的目光緊緊盯視著他——但卻沒有任何準備攻擊他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