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點整,排練結束,戚喻把奶茶交給簡真真和小柔,自己去找劉慈說話。
劉慈關心她的電影拍的如何,又告訴她王越被紀委帶走談話,學校已經決定將他開除處理。
這件事簡真真跟她講過,當時簡真真十分解恨的說:“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戚喻落選、林若冰賽前受傷,首席空缺,無人接替。隨後,王越又被紀委調查,大賽開始前人心渙散,比賽成績創下新低,劉慈也很無奈,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簡單聊了幾句後,戚喻邀請劉慈一起吃晚飯,但是劉慈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學生不會喜歡和她一起吃飯,便以有事為由拒絕了。
從舞蹈教室出來,三人一致同意去吃一頓熱騰騰的火鍋,戚喻請客。她昨晚生病,她們照顧她到深夜,她覺得很抱歉。
席間,簡真真和小柔一直在打聽她在劇組的事情,而且每一件事都和裴雲之有關。她越是不想說什麼,她們越想知道什麼。
和裴雲之有對手戲嗎?關係親近嗎?有合照嗎?能帶她們去見裴雲之嗎?
戚喻啃著青菜,儘量簡短的撇清關係。
“有對手戲。”
“不親近。”
“沒合照。”
小柔一臉憧憬的說:“若是能和裴雲之拍戲,我死而無憾。”
戚喻沉默的想。不是的,和他拍完戲,你會更加不甘、更痛苦。每晚輾轉反側,思考他為什麼不喜歡你,為什麼隻有你在原地掙紮。猶如墜入深淵,不得解脫,看不到希望。
戚喻這場感冒持續了三天才有所好轉。
她幾乎是逃離一般離開劇組,甚至忘記和流浪小貓道彆。想到它可能蹲在寒風蕭瑟的夜晚等著她出現,再失望的垂著腦袋走開,她就很難安心。
體會過失望,明白絕望的痛苦,所以不希望一隻無辜可憐的小貓,再次嘗到被拋棄的滋味。
在那座北方城市生活近兩個月,除了南城與京城,是她生活最久的地方,可她卻對那裡心生膽怯,不敢回去,又放不下一隻可憐小貓。
她在猶豫糾結的情緒中,買了一張高鐵票。
一個小時就能到達,這是她和裴雲之之間的距離,卻不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她拿著車票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反反複複的思考是不是錯了。
她可以告訴自己一千次,隻是為了安置流浪小貓。卻心知肚明,這一趟的目的絕不止這樣簡單。
特意選了下午的車次,為了避開裴雲之。但是小貓似乎習慣了晚上才出現,難得晴天的冬日,戚喻竟然不知道去哪裡尋找小貓。
拿了一瓶酸奶,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陽光透著玻璃帶來暖意,讓她有些犯困,卻不敢閉眼,害怕會錯過。
等到日落,等到夜幕降臨,小貓一直沒有出現,卻等來了裴雲之。
他的車出現在街角,戚喻下意識背過身去,垂下眼睫,戴好口罩,卻控製不住自己,緩緩起身,離開座位,走出便利店。
她覺得自己很差勁,明明為小貓而來,明明為了避開他特意選了下午的車,卻還是抱著也不可言說的期待,希望能見他一麵。
重感冒好些了嗎?拍戲順利嗎?沒有她在劇組,他會不會也有一點不習慣?
這些問題可能永遠沒有答案,因為她並不打算走上前和他說話。
黑色商務車沒有進入車庫,而是停在了酒店大堂外麵。
車門緩緩打開,裴雲之跨下車,目不斜視的走入酒店。
他依舊高大挺拔如山川,跟隨他下車的還有一位年輕女士,穿著考究的羊絨大衣,絲襪包裹著白皙纖細的小腿,栗色卷發蓬鬆及腰,氣質高貴優雅,在酒店大堂的燈光下,整個人仿佛會發光一般。
戚喻站在零下10度的酒店外麵,看著他們相攜走向電梯,背影很是相配。
裴雲之是個很有距離感的人,可他們卻離得很近,她的肩膀幾乎挨著他的手臂。
戚喻把自己藏在一顆大樹後麵,像一個偷窺者,卑微又沒有底線。
平平無奇的黑色羽絨服讓她徹底隱匿在黑夜中,翻毛靴子上還留著在車站被踩到的擦不掉的汙漬,垂頭喪氣的模樣猶如一隻醜小鴨,然而隻有那樣的白天鵝才能與他相配。
在看到他短短的幾分鐘內,戚喻忽然認清一個現實。
他總會遇到一個很喜歡的人,開始一段新感情,順利的話會走入婚姻殿堂。不是現在,就是在不久後的將來。她應該學會真正的放下,而不是嘴上說說。
戚喻失魂落魄的回到便利店,小貓還是沒有出現,可是她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她感覺不太好,已經好轉的感冒似乎又加重了。
她把手機號碼留給便利店的服務生,希望他能在見到流浪小貓以後,給她打電話。
服務生接了她的號碼,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問她:“你說的是那隻白色黃耳朵的小貓嗎?很瘦小很溫順的。”
“對的。”戚喻不在意的點點頭,伴隨著耳鳴和眩暈。她並不認為服務生能告訴她小貓去了哪裡,可是服務生卻說:“昨天有人把它帶走了。”
“什麼?”戚喻覺得暈的有些嚴重,又好像出現了幻聽,需要服務生再次重複一遍。
服務生看她模樣可憐,眼圈很紅,眼底瀅著水光,便安慰她說:“一男一女來把它抱走了,他們很年輕,看起來不像是壞人,應該是想收養吧。”
溫順可愛的小貓,誰都喜歡,流浪在街上,每個人都可能將它帶回家養起來。不是她,還會又彆人。
“女士,您的包。”
已經準備離開的戚喻又被叫住,身子一頓,有些遲鈍的回過來拿起櫃台上的包,低聲說“謝謝”。
剛要離開,服務生又再次叫住她,有些尷尬的說:“您的手機。”
戚喻沒有接,盯著熄屏的手機頓了幾秒,忽然崩潰似的在櫃台旁蹲下去,雙手抱膝,頭深埋在裡麵,肩膀微微抖動。
服務生以為她要暈倒,嚇得趕緊從櫃台繞出來,見她隻是蹲下去,不由鬆了一口氣。無所適從的站在旁邊,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戚喻知道自己的姿態狼狽,應該馬上離開,而不是蹲在離他不足百米的便利店裡,像個十足的失敗者。
其實,怨不得彆人,是她先離開的,就不能乖彆人把小貓帶回家。本來也是來安置小貓的,她住在學校,養貓總是不方便,現在有人收養它,她應該放心了。
可她還是很難過。
見到裴雲之後,找貓似乎成為借口。壓斷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身邊已經有了新的對象。
裴雲蘇來劇組探班,聽說裴雲之生病了,還帶了很多藥。
在片場,他看不出一絲病氣,可是一上車便閉上眼睛,呼吸粗重,偶爾咳嗽,臉色蒼白的厲害。
酒店的電梯裡,裴雲蘇才有機會問他:“感冒還沒好 ,為什麼不休息兩天?”
“沒時間了,趕進度。”裴雲之貼著電梯壁說道。
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他疲憊的雙眼,裴雲蘇還是察覺出了他的無力,可他似乎他所缺的並不是藥。
回到房間後,裴雲蘇研究燒水工具,打算給他弄個衝劑什麼的,裴雲之卻拒絕了,就著冰箱裡的純淨水喝了兩支口服液。
整個過程敷衍的令裴雲蘇咂舌,卻無話可說。
“你的助理呢?”她是來探班的,結果變成跟班,從劇組跟到酒店,看他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又不能一走了之。
裴雲之:“安排了其他事情。”
裴雲蘇又問:“還有一個助理呢?那個女孩兒。”
“請假了。”裴雲之說著,拿起手機給吳城打電話。
昨天晚上收工時,他又看到那隻流浪小貓了。安安靜靜的蹲在便利店外,鮮有人走過的輔路上,每次有人經過它都會抬起頭,卻又灰溜溜的垂下腦袋。
自從戚喻走之後,它每天都等在這裡。
葡萄一樣的眼睛,總讓他想到戚喻。想到殺青的那一晚,她哭倒在他懷裡的樣子。
在她離開劇組前,總來這裡喂貓,自己捧著一杯酸奶,把火腿腸喂給小貓,總是念念叨叨的和小貓說話,側臉恬靜,時而皺眉,時而帶著笑意,刺骨的寒風都染上一層溫柔。
小貓還在,她卻不會回來了。它立在深夜的瘦弱身影很可憐,讓他於心不忍。
電話接通後,吳城說醫生給小貓做了全身檢查,除了皮毛上的外傷,還有呼吸道病症和寄生蟲感染,需要在醫院住一些日子。
裴雲之安靜的聽他講完,才說:“問一下寵物醫院,有沒有人願意收養。”
吳城:“好的。”
整個通話期間,裴雲之很少開口,一直是對方在說話,電話隔音,裴雲蘇聽不到對方說了些什麼,勉強從裴雲之三言兩語裡拚湊出一個事實:他撿了一隻貓。
裴雲蘇隻比裴雲之小兩歲,從小一起長大,自認很了解他。
他從未養過寵物,對待寵物的態度很平淡,小時候大家都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隻有他站的在一邊,不摸不碰,眼眸無波動。
如今,卻撿了一隻貓?!
等著他結束通話,裴雲蘇迫不及待的問:“所以你生著病,還讓唯一的助理去寵物醫院照顧你撿到的流浪貓?”
裴雲之放下手機,給出確切答案:“對。”
這隻貓一定很特彆。裴雲蘇如是想到。
戚喻坐最後一班高鐵回到京城,到宿舍時,室友已經睡下。她喝了兩支衝劑和一杯熱水,在書桌旁坐了許久。
其實她並沒有想什麼,隻是遲鈍的坐著,有些無力,除了感知時間的流逝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戚喻咳嗽加重,後半夜才勉強入眠,卻做了一個很殘忍的夢。
夢裡的裴雲之結婚了,婚禮現場高朋滿座,大片的向日葵蓬勃熱烈的綻放著。戚喻遊離在人群之外,不敢出現在裴雲之麵前,像個一縷幽魂,不吉利又惹人生厭。
她看不清楚新娘的樣子,隻是知道新娘一定很漂亮,氣質非凡,一如在酒店外匆匆瞥到的那抹倩影。
戚喻在夢裡十分懊惱,她不該來觀禮的,既做不到像其他人一樣祝福新郎新娘,又因為蒼白陰鬱的樣子而顯得格格不入。
後來,戚喻被簡真真推醒,據簡真真的描述,她似乎做了噩夢,小聲嗚咽,像是遭遇了巨大的悲傷。
枕頭已經濕了大片,心還在慌亂的跳動著,在將亮未亮的清晨,戚喻看著空蕩蕩的天花板,陷入失神。
就連在自己的夢裡,她都不敢幻想能和裴雲之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