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彥安愣了有幾秒鐘, 便快速撐著床坐起來。
白靈見他反應怪異,追問他怎麼了,但程彥安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滿心滿意都是裴雲蘇。
幾天不見,她瘦了, 下巴更尖, 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又大又漂亮的眼睛裡溢滿水霧, 垂在褲縫的手握成拳頭,白皙手背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見。看的程彥安很心疼。
白靈漸漸發覺不對勁, 程彥安癡癡的看著裴雲蘇, 而後者也絲毫不閃躲的看著他, 眼尾泛著紅,似乎承受了很大的委屈。
令她一頭霧水。
白靈的目光來兩人身上巡回,最後問程彥安:“你們認識?”
程彥安卻絲毫沒有看她一眼,隻是下逐客令:“你先出去。”
白靈愣了兩秒, 不可思議的反手指著自己:“我出去?”
程彥安沒有說話, 像是已經忘了還有個大活人在這。他看裴雲蘇的眼神, 恨不能吃了人家,就跟看自己老婆似的。
老婆?白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又覺得就是這樣。她壓低聲音,試探著問:“你們該不會是……”
“記得關門。”程彥安終於舍得將目光從裴雲蘇身上挪開, 看向白靈的神情冷硬的多, 不容反駁。
雖然程彥安沒有給出確切答案,但是已經顯而易見,白靈被震懾,做不出什麼反應,隻能乖乖點頭:“哦哦, 行行,我走了。你們慢慢聊。”
白靈離開前,衝裴雲蘇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自己先走,晚會兒再聯係。
門被打開,又再度關上,病房內之餘他們一人。
程彥安小心翼翼的喊她的名字,像是害怕把她嚇跑一樣,謹小慎微。
裴雲蘇鬆開握緊的拳頭,朝他走近一些,深吸一口氣問:“白靈是誰?”
程彥安眉心皺的很緊,很快就意識到她可能誤會了什麼,非常認真的解釋:“朋友,我們從小認識,但隻是朋友。”
“不是未婚妻嗎?”裴雲蘇緊跟著問道,沒有看錯漏掉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從白靈和程彥安的對話中,她分析出來所謂的“未婚妻”很可能是她誤會了。可她還是將這個折磨、困擾她許久的問題說出來,固執的想要一個明確答複。
但她沒想到,程彥安會這麼激動。
他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輸液管,不管不顧的跳下床,因為動作幅度大劇烈咳嗽了幾聲,脖子微微泛紅,胸膛起伏著走過來,卻不敢靠的更近,在大約一米遠的位置停下來。
他比她高出許多,和她說話時總是微微彎著腰,再用上目線看著她,將姿態壓得很低。不敢靠的更緊,不敢輕易去握她的手,又急於解釋:“不是未婚妻,我們是有過婚約,長輩們定下的,但是早在幾年前就作廢了,我和她隻是朋友。”
裴雲蘇等著程彥安說完,沒什麼情緒波動的看著他,這令程彥安感到焦慮,摸遍褲子口袋,裴雲蘇想他可能是打算把剛剛被他“轟走”的白靈叫回來作證。
跟著又再次問他:“為什麼她會在電話裡叫你親愛的?”
“她總是玩真心話大冒險……”程彥安解釋到一半,慢慢停下來,結合最近一段裴雲蘇的反應,想起在幾個月前,白靈也曾給他打過電話,當時沒有接到那通,後來回複時警告過她,不要再玩遊戲之後給他打電話。似乎就是那次之後,裴雲蘇就一聲不響的一走了之。
有些欣喜,又有些難過。欣喜的是她沒有放棄他。難過的是,他可能讓她很傷心。
程彥安靠的更近一些,試著去拉裴雲蘇的手,“都是我的錯,惹你傷心,對不起。”
裴雲蘇掙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神情很受傷,像是受到嚴重的傷害,程彥安心口一緊,頭腦跟著發懵。
“拿我做賭注,和彆人打賭?”裴雲蘇啞聲質問。眼淚順著眼尾流下來。裴雲蘇很不喜歡這樣脆弱的自己,但是這一刻她沒辦法做到堅強,眼淚也失控的落下來。
她無聲流淚的樣子,對程彥安來說稱得上是最慘烈的攻擊,讓他徹底無措,心尖上猶如被又細又密的針紮過一樣,伴隨著每次呼吸,都會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程彥安不敢再靠近,害怕會逼著她再次後退。
“我可以解釋,但是我保證,絕對沒有拿你做賭注。或許你不信,但我對你一見鐘情。我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
程彥安知道解釋顯得很蒼白,但事實的確如此。
他對裴雲蘇一見鐘情,在海邊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在前一晚的酒吧裡,聽到她打電話預約衝浪教練,而對方恰好是他的朋友,他便給了對方200刀,以教練的名義出現在她麵前,名正言順的與她來往。
精致的東方麵孔,身材窈窕火辣,那晚在酒吧裡很多人都注意到她,的確有幾個熟人拿著她講葷段子,並打算下注,追到她就能贏到賭注。但被他警告,不要拿女生開玩笑。
裴雲蘇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他第一次因為一個女生而輾轉反側,緊張到難以入眠。
那時候他就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個難忘的故事。
他們很談得來,靈魂契合,相見恨晚,很快便墜入愛河。
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這樣愛一個人,願意為她改變人生計劃,拿到結婚證書的時候,他已經打算和她一起回國生活。可是她竟然消失了。
直到那時候他才意識到,除了名字之外,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她注銷了手機號碼,他們之間唯一的聯係便斷掉了,中國之大,茫茫人海,想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他暫時放下美國的一切,做好短期內不會回去的打算,隻身回到國內,已經做好了要用一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去尋找她。令他沒有想到,他們很容易就見到麵,可是真正讓他承受打擊的,是見麵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雖然父母離異,家有年長他20歲的兄長,但是他自小受到的關愛並不少,性格陽光,自信張揚,從未畏懼艱難。在裴雲蘇這裡遭遇到的挫折,雖然讓他很痛苦,但也沒想過放棄。他已經做好重新追求他的準備,反正是絕對不可能離婚的。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竟讓她有如此多的誤會。
想到他在痛苦時,她也在難過中掙紮,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落荒而逃,卻連一聲質問都不曾有。在那個風雨交加的下午,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也那麼溫柔。
程彥安不再給她後退和掙紮的機會,一步上前,有些強硬的將她抱在懷裡。
這一次,她也沒有掙紮,卸了力氣貼在他懷裡,有些認命的閉上眼睛。
程彥安因為連續多日的高燒不退而來到醫院,初步檢查是肺部感染,醫院領導因他的身份而不敢怠慢小覷,哪怕已經很晚,還是組織了幾位專家、主任來病房會診檢查,推開門卻看到本該在床上輸液的人正抱著姑娘你儂我儂,哪裡還有病懨懨的樣子?
程彥安見狀立刻鬆開裴雲蘇,怕她覺得難堪而將她擋在背後。
主任打量著他,笑著問道:“病都好了?”
程彥安還未來得及說話,眼尖的護士長已經小聲驚呼道:“怎麼拔針拔了?還有一半沒輸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