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名(2 / 2)

曹騰笑著指阿生,給客人介紹:“這是巨高(曹嵩的字)的二郎,說是三歲,其實還不到20個月。”他言語裡是有自豪的,曹生絕對算得上是神童了,連帶著吉利的智商發育都早。

客人見阿生一個小豆丁跪坐恭敬,強裝成熟的模樣說不出的喜感,當下也收了殺氣,和顏悅色地同她打招呼:“小郎君。”

曹騰又跟阿生說:“這位是種尚書。”

“欸欸,朝廷調令未下達,可不敢擅自稱尚書。暠還是南郡太守。”

“遲遲不讓返回南郡,皇帝又命隨駕祭五帝,種公還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我怕等正式的調令下來,種公的門戶被道喜之人擠滿,就沒有曹某的位置嘍。”

“曹公莫要取笑。”

阿生睜大眼睛看兩個老頭寒暄,他們沒有稱字,而是采用了“種公”、“曹公”這種比較生分的稱謂,但明明語氣神情都像朋友一樣。

這位“種公”是個厲害人,她隱約記得太守是東漢的地方官,尚書更是一個阿生耳熟的官職。“敢問,尚書是哪一部的尚書?”問題剛剛脫口而出阿生就意識到不對,三省六部是隋唐時期的製度,現在還是東漢,這個尚書絕不是“戶部尚書”、“兵部尚書”的那個她所知道的“尚書”。

果然,這位種太守,或者說即將上任的種尚書不解其意。“小郎君所指的‘部’是何意思?”

好在阿生有急智,又拿祖父擋槍。“祖父曾說,治國與治家道理相通,官員各司其職便如家人各守其位。父親養家,母親管家,家丁護院,仆婦灑掃,婢女侍衣食。敢問尚書在朝廷中,掌管何事?”

種暠驚奇地打量阿生。通常這個歲數的小孩不過是能夠通順表達自己的感受和願望,某些被寵壞的還要靠哭和砸東西表達情緒呢。像阿生這樣,對於抽象的家國概念展現出嚴密的邏輯推理能力,絕對稱得上鳳毛麟角。

他有意試探阿生,便當她是大人一樣回答道:“初,尚書為少府下屬,掌管文書,交通內外;至本朝日漸隆重,不受三公與大將軍製約。”【1】

阿生秒懂,換個詞就好理解了:皇帝秘書。跟後世一樣,說說是個開會時作記錄的,其實權利大到可怕。沒有明確的職責,就相當於無所不管。聯合國秘書長了解一下,韓國青瓦台秘書處了解一下。古今中外政治道理都是一樣的。

她點點頭:“名輕權重。”是個實差。

種暠更加稱奇,她竟然還真就聽懂了。沒等他驚奇完,阿生的下一個問題就拋過來了。

“種公能做到尚書,定有過人之處。是品行過於常人呢?才華過於常人呢?還是祖先的遺澤過於常人呢?”

阿生記得隋唐之前沒有科舉,是舉薦製度。但舉薦製度非常受人為因素影響,從舉賢才變化為舉家世,最後造成了士族門閥壟斷,**橫行。她曆史細節學得不好,規律性的東西卻記憶尤深。這裡表麵上是在問選官製度,實際上她是想根據這位高官的回答來判斷現有政府的生命力。

難得逮到一個願意認真跟她說話的外人,還是政府官員,不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怎麼行?

種暠的神情已經變得無比鄭重,他思忖片刻才緩緩開口:“家世、品行、才華,三者一體。貧民氓隸,生無所教,目不識丁;家學淵源者,幼讀《詩》《書》,蒙聖人教化,品行才華自然高於常人。暠自認為德才兼備,但追根溯源,還是先祖遺澤惠及我。”

阿生猛然意識到,東漢紙張還沒有取代竹簡布帛,所以讀書成本高到可怕,貧窮就意味著文盲。窮書生靠抄書借書一步步學成大儒的故事,在此時缺乏現實基礎。難怪是隋唐才出現科舉,這何嘗不是紙張普及後的必然結果呢?

造紙這一項,時間上必須遠遠優先於教育普及和改革官製。

學到了,學到了。她雖然超前千年,但頭腦中的東西太多太亂,隻有通過學習眼下的現狀,知行合一,才能少走彎路。

阿生恭恭敬敬地朝種暠行大禮:“謹受教。”然後就坐在一旁安靜聽祖父和貴客講話。

種暠順著話題唏噓:“便是家世德才皆有,朝中無人也難以升遷。若非曹公,我哪能有今日?”

曹騰連忙擺手:“我一介宦官怎麼敢說舉薦重臣,不過是在小人中傷棟梁蒙蔽皇帝時說了兩句公道話。種公切莫再說是被宦官舉薦的,於名聲有礙。”

“哼。”種老頭鼻子出氣,“既然受了曹公的恩義,就不怕人說。正是曹公的公道話我才有今日,我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人說。”

阿生聽得津津有味,不過二十多分鐘,她就喜歡上了種暠這個老頭。能力有、脾氣直、不畏流言、即便是對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也很尊重……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祖父的朋友質量非常高啊。

“曹公家有神童,更該為子孫考慮。梁冀跋扈不義,遠近皆聞,而皇帝年歲漸長。暠言儘於此,望曹公早做打算。”種暠告辭時留下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曹騰聞言隻是歎息。

這讓阿生疑惑不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祖父被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1】:這部分文字我結合了網上的資料重寫,半文半白,可能理解起來有困難。大意是:尚書這個職位最早是九卿之一的“少府”(財政)的下屬,負責皇帝與外臣之間的文書往來,後來因為受到皇帝的倚重,權利越來越大,不再受到三公和大將軍的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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