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也太膽大了!你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議郎邴尊醉酒後說了隻言片語,被個機靈的小黃門聽到了。”
吳氏困惑不解:“怎麼又和邴議郎扯上關係了?”
“邴尊的夫人不是姓鄧麼?”曹騰將這一段要命的狗血大戲講給老妻聽。梁貴人原名鄧猛,因為年幼喪父,跟隨母親改嫁,幾次變更了姓氏,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原本姓鄧,就算是鄧家也未必關注這個跟隨母親改嫁的小女孩。後來她的美貌被梁冀看中,強行改名為梁猛送進宮去。梁冀勢大,又對梁猛錦衣玉食地教養過,如果沒人提也算是個勉強過得去的聯盟。
問題就出在梁猛還有個大她很多歲的親生姐姐,嫁給了議郎邴尊為妻。這個姐姐出嫁可是在爹死娘改嫁之前,因而還是叫做鄧夫人。
鄧猛成了梁家的女兒,已經被外戚身份折騰過一回的鄧家嫡支漠不關心,但鄧猛所在的庶支就不一定了。邴尊這個鄧姐夫率先跳了出來,言談中對梁冀多有不滿。“我們和貴人才是關係最親近的親戚好吧,讓我們踹開梁家上位吧。”
簡直智熄。
可以想見,一旦梁皇後咽氣,梁貴人取而代之。首先進行的還不是皇帝和梁冀之間的戰鬥,而是邴尊和梁冀之間的外戚之戰。
誰才是真正的外戚?
這還用問嗎?梁冀按死邴尊就跟按死一隻螞蟻似的。
接下來怎麼辦?姐夫死了,姐姐也一並按死嗎?母親也一並按死嗎?梁猛,或者說鄧猛,她就這麼幾個一隻手數得過來的親人!
想要規避梁貴人和梁冀之間的決裂,除非邴尊從一開始就安靜如雞。然而邴尊他……是個棒槌啊!
大凡曆史上崩掉的局麵裡,都有一個類似的棒槌。他不一定身居高位,但一定擁有撬動局勢的能力。曹騰一拳打在織機上:“我平生最恨愚人。”
吳氏靜默了片刻。“你想怎麼做?”
曹騰板著臉不說話。
“季興,你打算怎麼做?”
老人長歎一聲,沒有胡須的臉上仿佛一瞬間多了不少皺紋。“我總要替晚輩打算。”
“季興!”
“六月初四便和胡家議親吧,一切從速,不要耽擱。”
最晚的時限是在梁皇後咽氣之前。
但這麼點時間根本不夠曹家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洗白的——如今皇帝宴客還把曹嵩的座位排在梁胤那一列呢——除非他們為皇帝鏟除梁家立下汗馬功勞。但這麼一來,背叛舊主的名聲就再也脫不掉了。
無論怎麼做,都是個死局。
在阿生看來,從五月開始,祖父就變得忙碌了,整日整日呆在梅園後麵的暗室裡。
他發布的命令也很奇怪,比如花高價買下了延熹裡的一座宅院,然後又低價轉賣給了一個姓郭的中層宦官。再比如,約見了幾個小黃門。要知道,為了擺脫宦官之後的帽子,曹家很少跟宦官往來的。雒陽城郊的產業開始拋售掉了一部分。老家來人好幾次,也不知道曹騰都安排了什麼。
曹騰明顯是處於極度焦慮和極度冷靜的疊加態下。回府上課的阿生自然是感覺到了。她特意屏退左右,擔憂地問祖父:“可是要有大變動了?”
曹騰注視她好幾秒,然後笑了笑:“我家三代男丁十餘人,反而是如意猜得最準。你是有運氣的。”
阿生皺眉:“祖父可有應對之法?”
“給聖上分憂的方法,有很多。”但皇帝那個智商,未必看得見曹家遞出的小小橄欖枝。“總之,先讓你新母親過門吧。時間緊迫,人品難以考察仔細,如果她有什麼不妥,你勸著你阿兄一點。”
阿生點點頭:“我懂。”
大難當前,後宅矛盾再尖銳也是次要矛盾。
這年五月二十九,京城再度日蝕。
阿生和哥哥所在的東郊彆院一派鎮定,和一年前截然不同。然而,朝堂上卻是大地震了。史官陳授上書彈劾梁冀,認為天災頻發是因為梁冀掌控朝政,橫行無忌,迫害異己。
梁冀發揮了他一貫的作風,武力解決。沒到六月初二丁氏忌日,陳授就死於獄中。到了七月裡,太尉黃瓊因地震被免官,換上了牆頭草胡廣。三公再無一個反梁派。看上去,梁冀的權利達到了頂峰,但曹騰心裡清清楚楚,這叫最後的瘋狂,反過來,叫做黎明前的黑暗。
北宮中,梁皇後女瑩躺在金碧輝煌的榻上艱難呼吸,仿佛呼吸著梁氏外戚最後的燦爛時光。
相隔百米的另一座宮殿裡,皇帝和貴人正在尋歡作樂。帝國最高統治者確實沉迷於這位美人所創造的溫柔鄉,缺乏權利欲的他也確實願意因這位美人而和梁氏繼續相處下去。但除了極少數的人之外,誰能想到貴人的姓氏中藏著霍霍殺機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