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赤山(1 / 2)

()從鄄城東行,因大河,入山東,到達極東之地的威海港,一共一千五百裡。而這一千五百裡,諸葛亮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驛站換馬,全速奔馳,日行近三百裡。

饒是諸葛亮會騎馬,但每天顛上三四個時辰也讓他覺得骨頭架子都散了,大腿內側更是磨破了皮,一碰水就火辣辣疼。

更可怕的是,因他身量沒完全長大,體重輕,在極速奔馳下好幾次差點被甩出去,都是被個叫季和的侍衛拿軟鞭救回來的。跟死神跳舞,可不要太刺激哦!

然而十二歲的小亮隻能咬牙堅持著,畢竟——重傷修養中的曹子也是每天策馬三四個時辰,落腳休息的時候還能一邊喝藥一邊看公文。簡直不是人!

諸葛亮倒在威海醫堂的草席上,抱著自己浮腫的小腿嚶嚶嚶。季和取了瓶銀連紅花膏過來,試圖給這小子敷藥。然而諸葛亮多雞賊啊,哪裡肯讓諜部的人服侍自己,最後還是呂蒙接手了自家小師兄的腿。

藥膏清涼,見效極快。諸葛亮舒服得直哼哼,睜著眼睛看窗外的雲。威海的天晴空萬裡,藍到剔透,這麼好的天氣,是寒流和凍雨席卷下的中原少有的。

早熟的冬小麥已經收割入庫,塢堡下的大片田地被撒上了馬草和蠶豆的種子,隻需要不到一個月,這些麥田就會再次鋪滿綠意,開出粉色和紫色的小花。到那個時候,萊山中的萬畝果林也將豐收,該有數以百計的船隻追尋威海的燈塔而來,將山東的蘋果運往海外:南島、沉島、大連、琉島,乃至於三韓和交趾。

然而諸葛亮和呂蒙沒來得及看那樣的盛景。僅僅在威海醫館休整了三個時辰,都沒來得及上塢堡,他們就登上了港口的威遠號。起錨,揚帆,龐然大物開始在海浪中緩緩移動。

兩個半大孩子站在高高的甲板上,俯視港口送行的人群。他們有扛著釘耙的農夫,有背著長弓頭纏花布的山民,更有挎著菜籃子的婦人、穿校服的小孩。他們一遍遍用方言重複著同一句話,排天巨浪一般,一直到船開出老遠,再看不清港口了,那鼎沸的人聲仿佛還響在耳邊。

阿生這才拿衣袖拂了拂眼角,轉身離開船尾進了船艙。

“他們在說什麼?”諸葛亮問季和道。這位雖然沒有秦六那麼詭異陰森,還是個愛笑的娃娃臉,但諜部各個都該是語言全才。

果不其然季和知道。

“‘為家國死守威海。’”娃娃臉的青年翻譯道,“一開始是太史縣令說‘將為主公死守威海’,主公答:‘若不能守,可率眾乘船北逃,人比土地重要。’

可百姓卻不認同,他們說:‘若失了這塊土地,就沒有了威海人的醫堂和學堂,就沒有了威海人的海港和田莊,就沒了威海人的公道和律法,也就沒有了威海人的家國。’”

“所以就變成了‘為家國死守威海’了是嗎?”

“是。”

小亮的好奇心獲得了滿足,拉著師弟跑艙房裡找師父。“曹子很高興?”

阿生的眼角還是紅的,不知道是不是熬夜趕路看字熬的。“我是高興。”她摸摸諸葛亮沒有束起的一縷頭發,“看到他們,就覺得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什麼是家國?”

“民心所向,民智所聚,即是家國。”

“許縣文風鼎盛,威海富足安樂,哪個才是曹子的家國?”諸葛亮向前傾身,“還是兩個都是?”

阿生慢慢勾起嘴角:“許縣、威海,都隻是我的國外之城。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才是我的國。”

年輕人,你見過年產五十萬噸的曬鹽場、畝產千斤的農屯堡,和牛羊成群的冬牧線嗎?你見過徹夜燈火的鐵礦城、千帆聚集的大連港,和火炕連營的長白山麓嗎?

這片土地有著廣袤的邊境線,從海濱的大連港到茫茫草原上的赤山城,全長2000餘裡,比從曹操的鄄城到威海還要漫長。

等他們抵達目的地的時候,草原已經被染成了秋天的顏色,成片成片的草本植物枯黃倒伏,樹林呈現出紅、黃、綠三色夾雜的斑塊狀,或簇擁著城外山頂裸露的岩石,或倒映著清澈冰涼的河水,仿佛一張色彩豔麗的油彩畫。

徐榮所率領的援建部隊早在夏天就將城牆搶修完畢。來自附近的山岩因為高含鐵量而天然呈現赭紅色,這些岩石被鋒利的鋼鐵磨成大塊,用水泥黏合起來,再輔以適量的三合土,最終形成的就是一座紅色的“草原巨獸”的外殼。

赤山城,冬牧線上第三座大型定居城市,正在一次次流血衝突中拔地而起。

最優先被建造的是軍事設施,牆垛、壕溝、箭樓,乃至於甕城和內城,都在建成後的第一時間投入使用。然後天氣轉冷,火炕和磚房成為迫在眉睫的任務。

阿生騎馬進城的時候,隨處可見都是堆疊成小山模樣的紅磚,以及燒著火的小瓦窯。新建的房舍也不少,但牆上的白都沒乾,靠著牆內燒炭強行烘烤,水蒸氣透過屋簷盤旋繚繞。

人的秩序卻是井然的。巡邏的巡邏,搬磚的搬磚,登記的登記,涇渭分明。徐榮帶著他的親衛在忙碌的人群中龍行虎步。

“弟兄們,再加把勁!等今年冬天,赤山人人都住暖房、喝燒酒、吃烤肉。”

住房和飲食是各民族的通用語,頓時周圍應和聲一片。

徐榮又招呼幾個斥候頭領:“聽說華公已經到了大連,正往這邊來。你們帶兄弟外出巡邏可警醒著點,彆讓那不長眼的烏桓人驚擾了她。”

阿生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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