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一把將趙春杏扯到自己邊上,拉著她就朝前走:“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啊?以後這個小鱉崽子再敢這麼跟你說話, 你就抽他, 彆手下留情。我跟你說, 我姐以前抽我的時候那可是玩兒了命的, 你都不知道, 那麼粗的一根棍子,她都敢往我屁股上抽,我就是現在想起來, 都覺得屁股疼……”
說到這兒,他話鋒一轉,聲音突然哽咽了。他吸了吸鼻子:“但就是我姐……為了救我, 把自己命都給搭進去了……”
說完又搖搖頭:“嗐,我跟你個小丫頭說這些做什麼啊, 你也不懂……你彆看你弟弟現在對你這樣,以後遲早有他後悔的, 誰也沒有姐弟倆親啊, 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也就是他現在還小, 不懂事……”
趙春杏在韓進步說話的時候, 一直盯著他看。
因為她是個聾子,隻能靠看彆人的唇形來猜彆人在說什麼。她看懂了韓進步說的話,趕緊比劃著手勢安慰他,意思是:不要難過,你姐姐肯定不願意讓你難過的。
韓進步一開始並不明白她這是在乾嘛, 隨口嘟囔了句:“你話也不說一句,手舞足蹈的在乾嘛啊?”
而後才突然明白了,看著趙春杏因為他的話而通紅的眼眶,心中一痛,伸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說道:“你彆生氣,是我沒長腦子,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回事……難怪你總也不說話,我還覺得你這人可真不夠意思,我給你包紮傷口,你也不說一聲謝謝。”
“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你彆難受,這沒啥大不了的。你放心,你就跟著我去衛生所,等會兒打針包紮的錢我都給你付,你不用賒賬的。”
趙春杏抬頭看著韓進步,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閃過一抹錯愕,心裡頭又高興又難受。高興的是自己遇上好人了,難受的是,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
她搖搖頭,兩條溜光順滑的大辮子隨之擺了擺,她比著手勢說道:算我借你的,以後我慢慢還給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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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地。
之前雨下的特彆大,已經開始有人怨聲載道,說麥子已經被淋濕了,再忙活也就這樣了,今天雨這麼大,再不手工,一個個的都得生病不成。
於是大隊長開始讓大家集合在一起,決定今天暫時收工,看看明天下不下雨再說。不管明天下不下雨,剩下的麥子一定得在三天內割完。
“有沒有信心?!”大隊長看著聚集在一起的隊員們,他們有怨氣也是自然的,畢竟今年的天氣的確比往年都要差。
往年要麼是這個時候運氣好,正好在風雨來臨前把麥子收割完了,要麼遇上了風雨天氣,可也沒有今年這麼厲害,風大雨大的。
可是這些麥子不光是他們的糧食,他們還得交公糧,公糧交的足夠了,剩下來的才是他們的糧食。所以他們得拚儘全力,跟老天搶糧食。
隊員們一個二個都累壞了,有些甚至開始發起低燒,精神萎靡,沒什麼人回應大隊長的話。
大隊長說道:“能不能行就一句話,要是不能行,那今天就接著乾!”
這下才換的一道整齊激昂的回應:“能行!”,響徹雲霄。
“那行吧,都趕緊回家去。回家之後趕緊洗個熱水澡,喝點薑湯,免得發燒。”大隊長叮囑道。
就在這個時候,張幽從人群裡鑽出來,朝大隊長說道:“大隊長,我要舉報!”
大隊長邁出的步子頓了頓,看向張幽:“你舉報什麼?”
“我舉報宋時清做逃兵,我們在這兒辛辛苦苦割麥子,他卻跑回家了!這種人在戰場上就是逃兵,我聽我阿爸說,逃兵可是要吃槍子的!大隊長,你怎麼說也得向上級反映他的惡劣行為!”張幽站直了身子,脊背筆挺,跟她那個造反派爹一樣,舉報有功,造反有理。
上回宋時清冷著一張臉譏諷她的樣子,還被她記在心裡頭。
尤其是後來宋時清麵對著薑穗穗時那種溫柔的樣子,跟對她時簡直就不像是同一個人。要是宋時清對所有人都像對她那樣,她或許還不會記恨他,可偏偏他也不是不會溫柔,隻不過要看對誰……
行啊,那就彆怪她跟他作對了。
一個黑五類子女罷了,聽說還想著平反?白日做夢。
薑穗穗的眉頭一皺,冷冷地掃了張幽一眼,反駁道:“張幽,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爸爸當初就是靠打小報告上的位吧?怎麼你現在也想用一樣的手段上位嗎?不過你還是不如你爸爸,第一我們大隊不是軍隊,不會吃槍子,第二,你憑什麼說宋知青是逃兵?”
“他要不是逃兵,你怎麼解釋我們都在這兒辛辛苦苦冒著風雨割麥子,他一個人卻不見了?”張幽咬牙質問。
薑穗穗表情坦蕩:“要是宋知青想當逃兵,前幾天下雨的時候早就當了。你彆忘了,前幾天下雨的時候,宋知青可是我們大隊最積極的人。這次,是因為風雨太大了,他是擔心家裡出事,隻是回家去看看而已,他很快就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