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內外皆知,公子筠善詩文,喜歌舞,對吃也頗為挑剔。
雖說在眾位公子當中,傅筠顯得很不起眼,可到底是齊王子嗣,就像他自己說的,自出生起,傅筠就不愁錢帛,吃穿用度皆是精品。
雖說如今牛肉難得,但隻是這麼一碗隻有麵沒有肉的麵條,也不至於讓他多喜歡。
可是這湯頭著實濃鬱,其中還有些許他從未接觸過的味道。
比茱萸更濃鬱,比薑蒜更刺|激。
公子筠嘗了一口之後,便一刻不停,將一整碗儘數吃了下去。
連湯都沒放過。
等用完了飯,傅筠意猶未儘的摸了摸肚子,輕聲問道:“這仙麵的味道確實極好。”
段文靖聞言,便鬆了口氣。
其實他在送信去都城的時候,心中是頗有些忐忑的。
即使他在奏疏上花費了諸多心思來描述自己的所思所想,儘全力讓齊王明白他不是信口渾說,但段郡守同樣知道,無論自己說的多天花亂墜,沒有親眼所見,便不會輕易相信。
如今公子筠前來,段文靖卻一直緊繃著神經,就是怕這位貴人會對仙境猜疑,甚至有所針對,到時候會再來一次現場版的天打雷劈。
之前那次是琅雲的小懲大誡,尚且鬨出了震耳欲聾的動靜。
這次若是再來一遭,且不提會不會冒犯仙人,單單是讓公子被雷劈的罪過,就能讓段文靖吃不了兜著走。
幸好如今瞧著公子筠對仙境並沒有那般多的猜忌,著實鬆了口氣,於是起身道:“公子一路辛苦,不若明日休整一天,再做安排。”
傅筠卻一反常態,半分懶散的意思都沒有,而是直接道:“還是莫要耽誤,我也很想早點見到仙境是何等玄妙。”
段文靖一愣:“公子的意思是……”
傅筠:“明日一早動身便是。”
段郡守本就盼著早點和琅雲加深聯係,現下自然滿口答應。
而就在此時,在鳳尾山以東的周國邊郡內,已經有人送上了密報。
或許之前江宜郡郡守派人前往鳳尾山不算大事,可如今齊國都城都來了人,雖不知到底是誰,但車駕卻是隻有王孫公子方能使用的規製。
這便是大事了。
即使齊周兩國已經多年太平,相安無事,但鄰國的異動總要引起警覺才是。
於是周國郡守顧不得向周王稟報,直接調來了自己最精乾的親衛,命他們連夜前往江宜郡打探。
領頭的名叫封五。
而幾人領命之後,便連夜奔赴江宜郡,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江宜郡內早已沒了密報中所說的都城來客。
一個年輕親衛低聲問道:“五爺,這……跟不跟?”
封五思索片刻,用力點頭:“跟。”
親衛:“可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封五:“從江宜郡出去,若不是想要逃至彆國,就隻能是進了鳳尾山,你我去山裡便是。”說著,他聲音頓了頓,“鳳尾山不好尋人,我們分散開,記住,千萬要注意隱蔽,萬萬不可露了行跡。”
親衛:“是。”
而傅筠此時已經開始打著哈欠看人爬山了。
因著入山之路崎嶇,無法騎馬,就隻能靠走。
傅筠的身子骨比段郡守還不濟,爬山是不可能爬山的,隻管讓人抬著上去。
阿四就跟在旁邊,亦步亦趨。
傅筠的眼睛朝著前方望了望:“還有多遠?”
一直在山內駐守的吳平對這條路很是熟悉,立刻回道:“等出了這座山便能瞧見了。”
傅筠眼中帶了些好奇:“吳提轄,你這段時間一直在仙境附近嗎?”
吳平老實回道:“是。”
傅筠:“那你有沒有聽到什麼響動?”
他想問的是,仙境的樂曲是否真的那般美妙動聽。
但吳平卻下意識的想到了“嘭嘭嘭”。
於是,他立刻回道:“聽到過的。”
傅筠:“感覺怎麼樣?”
吳平思索片刻,終於找到了個詞:“氣勢恢宏,世間罕見。”
傅筠笑起來:“著實令人向往。”自己這趟來對了。
吳平聞言有些疑惑,總覺得自己和他說的不是一件事。
但就在這時,他們已經出了山。
眼前便是一片密林。
去過琅雲的都知道,隻要穿過這片林子,就能看到琅雲真容。
於是眾人立刻入了密林,卻沒發現有人正在暗處靠近。
封五躲在樹後,看了一眼,又迅速藏好,深吸了一口氣。
一旁的年輕親衛低聲道:“我們的運氣真不錯。”
沒想到諾大的鳳尾山,真的能讓他們遇到人。
但實際上,這是封五有意為之,他就專門找著江宜郡護衛多的地方,一路跟來,自然能有所收獲。
但他們並不敢靠的太近,隻能遠遠瞧著。
封五對著身邊人低聲道:“萬萬不要冒頭,你我皆是周國人,若是被齊國發現我們在暗處跟隨,隻怕你我性命難保。”
可還沒等人答應,就瞧見已經有人突然出現,直奔齊國眾人而去!
封五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的以為是自家兄弟,下意識的想要衝過去把人拽回來。
但很快,他便發現,那不是自己這邊的。
倒不是因為穿著,畢竟隔得遠,都是深色短褐,也分不清楚。
可是那幾人還沒靠近就抽出刀來,卻是能瞧得清楚明白。
這哪裡是周國探子?
分明是刺客!
封五立刻拽住身邊的年輕護衛,往遠處又退了退,機智的遠離是非地。
而齊國眾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給驚到了。
厲韋隻覺得眼皮狂跳。
其實從都城離開的時候,他就一直提防著這種事情。
雖說他是邊郡來的“鄉下”都尉,可是對於齊王的各位公子還是有所耳聞。
王位就一個,孩子卻很多。
放在尋常人家,尚且會為了地產田產而爭論不休,更何況是王位。
不爭不搶才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