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萬東隱約有些明白,為什麼元蘿郡能和豐禾郡把炭筆廠的生意談下來。
怕是郡守也知道要從這裡過車,兩邊要加強合作,索性就多合作一點兒?
但還沒等他想清楚,就聽王安疑惑道:“也不知道鋪這麼長的軌道是為了什麼。”
這讓萬東頗有些驚訝:“王管事不知道仙君坐騎的事情?”
“知道啊,可是這都好幾個月了,一直沒見過,我還以為仙人把坐騎帶走了呢。”
而他這般說,萬東也不意外。
因為那鐵東西確實是出現了一次之後就再沒現世,至於二代車,那也是因為新村裡有人被調去裝車,他這才知道。
既然王管事都不知道,想來這元蘿郡裡的人多半也不清楚。
希望他們明天不要嚇到才好。
萬東一邊想著,一邊進了城門。
按照原本的打算,到了這裡兩個人便要分開走,一個去買種子,一個則是去郡守衙門。
但還就在這時,他們就看到距離城門不遠的地方有人圍在了一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萬東並不想去湊熱鬨,但還是往那邊看了看:“似乎有事兒。”
本以為王安不會理會,沒想到這位王管事隻是瞧了兩眼,就眉頭緊皺:“竟然是他們……”
萬東聽了這話,便輕聲問道:“管事認得?”
王安眉頭微皺,點了點頭:“你瞧見那個穿錦衣的嗎?”
“看到了。”
“他便是之前想要花錢從豐禾郡的飯莊裡偷走仙人給的東坡肉食譜的,似乎是衛國的商隊,領頭的姓鐘,計劃落敗,他們還對外說東坡肉味道不佳之類的,想要搞事,可惜沒人理會。”
萬東微愣:“鐘……我記得在咱們郡城裡,也有個鐘家商隊,是個經常坐輪椅的啊。”
王安便擺擺手:“那是鐘堯,雖然是同一個姓,但他曾去過仙境,與這些人不是一碼事。”
而在如今的齊國,琅雲就是比什麼都好使的金字招牌。
萬東立刻沒了懷疑,表情放鬆下來。
兩人也沒有急著去做自己的事情,隻管站在了不遠處,開啟了吃瓜狀態。
而錦衣男子便是鐘家商隊的頭領,鐘奉。
相比較於之前從豐禾郡離開時的灰頭土臉,現在的他頗有些意氣風發。
甚至有些較勁的心思。
因著他是帶著商隊出來的,周圍都是鐘家人,他在豐禾郡裡摔了大跟頭以後根本沒臉回衛國,便拿著最後一點銀錢來尋找機會。
結果就被他盯上了元蘿郡。
還是老一套,花錢買情報,然後琢磨著低買高賣。
隻不過這一次他瞧上的是運輸生意。
此刻鐘奉便好整以暇的瞧著眼前的幾人,笑眯眯地說道:“我說過了,一架車,一天,兩錢銀子,概不講價。”
此話一出,不但是這幾人,連周圍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如今一般人戶一個月的花銷也不過就是一錢銀子,結果他一天就要賺走兩錢,著實是獅子大開口。
可就在彆人覺得離譜的時候,結果就看到那幾個本地人似乎有些妥協的意思,甚至已經讓人去算錢。
萬東分外驚訝:“這麼貴的車子他們也要雇?這裡的人如此有錢嗎?”
王安則是道:“這鐘家顯然是有備而來,隻怕他們早就察覺了這裡要興建新廠,其中也會有些私人的廠子,必然有不少東西要運輸,他們便早早的和車馬行達成交易,”瞧了瞧車馬行都滿的快停不下的車子,王安輕聲,“估計還倒賣來了大量的馬匹馬車,準備趁機漲價。”
“衙門不管?”
“若我沒猜錯的話,整個郡的車馬行都有了默契。”王安聲音頓了頓,輕聲道,“商賈之事本就如此,看著市場抬價格,對官會收斂,但對私就沒那麼客氣了,官府就算管,法不責眾,也需要些時候來處置,加上這些人都是急用,怕是不願意耗費太多時候在官司上,這就夠他們賺的了。”
萬東是個鐵匠出身,對於這些經商之事不甚明白。
可在他樸素的觀念裡,就是覺得此事頗有些不地道。
王安看得更清楚些。
有人想要興建廠子,哪怕是私人作坊,那也是有好處的,起碼能讓不少人戶都能得了差事,得以養活家人。
結果現在有人抬價,等於是抬高成本,若是置之不理,隻怕以後要出亂子的。
結果就在這時,萬東臉上有了怒色:“著實欺人太甚。”
王安便道:“你也覺得他們這般不妥?”
萬東咬著牙,直喘粗氣:“對,他們居然說仙人給的菜譜不好吃!呸!什麼東西!”
王安:……
這關注點,是我沒想到的。
而且他以為這個話題都過去了,沒想到這人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過相比較於仙人死忠粉的妄動,王安更關注的是鐘家商隊。
他在炭筆廠裡和商賈之人打過交道,很是知道商人的脾氣。
雖不至於全員惡人,但起碼是一切向錢看。
加上這個鐘家商隊之前就圖謀過豐禾郡的菜譜,雖說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搞了個血本無歸,但起碼證明了這個鐘奉是個尤其黑心爛肺的。
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並不稀奇。
不過相較於萬東為仙人鳴不平的惱怒,王安想得更深些:“如今運貨都要靠著車馬行,暫時沒有替代,就算有氣,但也是無法,商人逐利,總不能逼著人家當聖人。”
萬東則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順著鐵軌爬的鐵東西。
可到底沒有再見到實物,他也不好隨便畫餅。
這時候就聽王安接著道:“這畢竟是人家郡城的事情,我們不好插手。”
他這話說的有些過於理智,但事實如此。
作為豐禾郡的人,總不能跨郡執法,去管人家元蘿郡的事情。
但是畢竟以後要有合作,還是得做點什麼才好,萬一以後這裡的運輸價格真的被哄抬起來,自家利益也受損。
於是王安想了想,說道:“不如我們今天先回去,求見莊郡守,把這裡的事情言明,讓他拿主意吧。”
萬東原本要點頭,可是突然,他定定的看向了遠方,似乎瞧見了什麼。
王安有些疑惑,也看過去。
然後就瞧見,遠處有一縷白煙。
瞧著像是炊煙,但又比炊煙要來的濃,而且還……還在移動?
王安不由得愣住:“那是什麼東西?”
而萬東沒有回答,反倒是低頭算了算,輕聲道:“看起來那邊裝車的人比預想中的順利,居然提前了一天,倒是巧得很。”
王安更懵了:“什麼意思?”
萬東便看著他,緩緩的露出了個笑容:“剛剛管事不是問那鐵軌有何用嗎?這便用上了。”
“你是說,仙人要來?”
“仙人來不來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又有人要血本無歸了。”
王安眨眨眼,想要細細的問。
偏就在這時,已經能聽到聲音。
哐哧哐哧哐哧……
聲音越來越近,白煙也越來越近,而它行進的方向顯然就是順著軌道的。
王安立刻端正了表情,還整理了一下袖口領口,以求給仙君留下好印象。
萬東就直白得多,直接墊腳,想要瞧瞧二代車的模樣,也看看這次它帶回來了什麼。
新村還有不少地方要建設,正等著從山上弄來的木頭和石頭,多多益善。
可是相比豐禾郡的人,其他本地人就顯得有些懵了。
他們雖察覺到外麵鋪了鐵軌,但也僅限於知道而已。
至於仙君坐騎之事,豐禾郡中的百姓隻有新村的人親眼見過,其他人多是耳聞,輪到元蘿郡自然更沒見過,頂多就是當傳說故事聽。
既然是傳說故事,就總會有些改編和演繹。
也就記住了上天入地。
無論如何也沒想過這和那鐵軌有什麼關係。
結果現在聽到了這個越來越近的動靜,不少人都麵露驚慌。
原本要給車馬行交錢的幾人也不動了,有些慌張的對著身邊的人道:“快,快出去瞧瞧發生了什麼,可彆是山匪襲城才好!”
立刻有人領命,雖然心理懼怕,但還是大著膽子往城門跑。
結果跑出去沒過一會兒就跑了回來,一邊跑一邊嚷嚷:“東家,東家,可不得了了!”
那人悚然一驚:“難道真的是山匪?”
仆從趕忙道:“不是山匪,是個,是個……小的沒見過那東西,但是小的看得清楚,他後麵拖了好長一溜兒呢,全是特彆特彆大的車,上麵全是石頭和木材!”
此話一出,一片安靜。
鐘奉下意識開口:“不可能,所有的馬車都在我這裡,如何能……”
話還沒說完,就引來眾人側目。
王安眯了眯眼睛:“原來車馬行的背後主子真的是你,但我記得你是從衛國來的啊。”
而其他人也被點醒,立刻有人回過神來:“你是衛國人,按著齊國律法,是不能直接入主車馬行這樣的行當的,你是怎麼混過關的?”
鐘奉自知失言,立刻咬緊牙關,不再開口。
可是幾個想要開廠的人卻顧不上他,隻管對著仆從道:“你再細細說說,那是什麼東西?真的能運來石頭和木頭?這些可都不輕,就算有車又能拉來多少?”
仆從原就是個嘴笨的,現在被問了一長串兒,偏偏那又是自己以前從未見過的,哪裡能說得清?
可是很快,眾人就不需要他說什麼了。
因為,他們已經可以從大敞的城門瞧見外麵的情景。
鑒於鐵軌距離郡城有些距離,故而眾人看過去的時候,是能夠看到一整個車頭的。
而在瞧見的瞬間,眾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王安也驚詫道:“這就是仙人坐騎?”
早就見識過的萬東小聲糾正:“長得像罷了,這次應該隻是路過,”聲音頓了頓,“但以後要是想停,也是可以隨時停下的。”
王安並不知道萬東為什麼要強調這點。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為,對著軌道車的行進,後麵拖拽著的東西也終於映入眼簾。
一節車,兩節車……
這個上麵是緊緊捆著的木頭,那個上麵是碼的整齊的石料……
許是為了拆卸方便,故而拖著的車廂大多是一個平板,四周圍並沒有圍起來。
但也正因如此,能讓人看得更加清楚。
滿滿的都是各種原材料,就這麼伴隨著“哐哧哐哧”和縷縷白煙行駛而來。
王安都愣了,呢喃著:“這是帶了多少東西啊……”
萬東卻是瞥了那邊已經傻眼的眾人,尤其是鐘奉,想著這人剛剛的得意模樣,素來老實巴交的萬東難得說了句風涼話:“恐怕整個車馬行都動用起來,也運不了這麼多吧。”
此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哪怕還有些怕唧唧的,但是都難免生出其他盤算。
尤其是那個東家,直接把還沒交出去的錢袋子迅速地塞回懷裡,捂得緊緊的,再沒有了給出去的意思。
至於鐘奉,他已經直接跌坐在地。
花費了最後的銀錢借著彆人的名義高價收購車馬行,還賒了錢添置馬匹車輛。
結果這個沒見過的怪玩意兒一出現,他就恍惚聽到了銀子扔在水裡的聲音……
他想著自己年前在豐禾郡賠了好幾箱金,這次又是朝著血本無歸的方向走,他的眼前已經開始發黑,耳朵裡的嗡嗡聲甚至蓋過了軌道車。
腦袋裡隻有一句話――
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