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想了想,然後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吧,隻要能救我們的命,讓我們吃飽穿暖,那不管是誰,我都會把他當神仙看的。”
一句話,就讓鐘左多瞧了這小孩幾眼,接著就笑起來,讚同地點點頭。
不過尼爾顯然不想要繼續談,很快就轉換了話題:“你為什麼不和那些人一起做生意呀?”
鐘左心想著,自然是因為自己之前騷操作搞太多,斷了自己的商路啊。
其實要是能走,他也想走。
隻可惜,來的船就一艘,他也不敢借用班奎的,生怕人家開船把自己扔海裡“環保”,所以隻能暫時留在這裡。
但這些話他可不好意思對著懷裡的孩子說,便換了種說法:“自然是因為我想要貿易的東西與他們不同。”
尼爾好奇:“有什麼不同?”
鐘左笑道:“彆管是李正,還是其他什麼人,他們和你們國家談的都是一錢一物的東西,可我帶來的卻不是具體的貨品,而是純商貿。”
尼爾:“啊?什麼意思?”
鐘左本就將有所準備,現下既然生意做不成,索性說出來:“我們鐘家能在衛國立足,靠的並不是那些販賣的物品有多好,而是靠著錢莊票號,還掌握著不少車馬行,甚至在和齊周討論租用鐵路的使用權。”
尼爾思索片刻,老實道:“聽不懂。”
鐘左也不著急,反倒耐心解釋道:“如果想要做生意,那就先要有本錢,這個我們能提供,需要運輸,我們也可以幫忙,甚至中間的許多關係,黑白兩道,我們都能打通,”說著,鐘左自己先笑起來,“雖然我們族裡的人其實都是心黑手很,沒一個好人,可是越是如此,做起事情來才能最利落。”
尼爾眨眨眼,有些驚訝:“頭一次聽說有人說自己不是好東西的。”
鐘左捏捏他的小臉蛋,輕聲道:“有些事情,就是得六親不認才能做成的。”
尼爾不說話了,綠眼睛裡若有所思。
一旁的侍衛能記下所有的對話已經很不容易了,已經沒空分辨出這人是不是在教壞小孩子,隻管以最快速度將這些遞交給了柯利弗。
而柯利弗看到之後,猶豫片刻,並沒有遞交女王,轉而去找琅雲仙人討主意。
不過他去尋的時候,正巧就碰上了邊老師在視頻通話。
對麵的便是經管學院那邊的宮巧老師。
她手上正拿著邊老師傳遞過來的班奎物品清單,仔仔細細的翻看之後才道:“這上麵有不少可以貿易流通,具體的價格我會提供給你,都是齊周兩國的均價,可以參考,也能方便談判。”
邊老師笑著點頭:“多謝。”
宮巧回了句:“沒關係,回頭等班奎需要投資的時候,你第一個告訴我就好了。”
旁聽的紀良:……
時時刻刻記著搞錢。
宮老師,不愧是你!
而這時候,柯利弗已經走了進來。
他見過許多次仙人之間“傳音入密”的神跡,現在也沒有太多驚訝,隻管將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
邊老師掃了兩眼,就迅速拍照片傳給了宮巧。
接著就是一段時間的靜謐。
然後,宮巧的聲音再次響起:“其實之前我就有過想法,那便是可以多多利用原住民原本就有的體係,這樣可以更好的提高效率,還能發掘出更多的人才。”
終究,這個次元的日子是要原住民自己過的。
有些事情直接從無到有開始建設比較方便,但還有些東西可以多加利用原有資源。
就像是做生意,衛國確實是個中好手,讓班奎借助他們的力量,明顯是要比自己摸索更好。
邊老師琢磨片刻,輕聲道:“如果想要順利進行下去,還是需要一個可以溝通的人。”
此話一出,無論是柯利弗還是紀良都沒有出聲。
因為在他們看來,那些衛國人著實狡詐,即使現在看上去誠懇些,但隻要給他們點機會,少不得又要搞套路。
這些商人什麼騷操作都能弄出來。
邊老師也知道人選不好拿捏,一時間沒有開口。
倒是手機對麵傳來了個陌生的聲音:“剛剛聽仙君說,這次有個名叫鐘左的人前來,可對?”
此話一出,邊老師就看過去。
然後就瞧見在宮老師身邊站著一位清雋男人。
邊老師打量了一下,隱約覺得眼熟,但還是沒記起來。
畢竟穿越已有四年,遇到的原住民不知凡幾,就算記性好也不至於每個都記住。
於是邊老師問道:“你叫什麼?”
而男子從輪椅上站起,行了一禮後溫聲道:“小人鐘堯,之前被蠻人襲擊,危在旦夕,幸而得到仙人搭救,又入了仙境,不僅續了殘腿,還得以重新站立,在複健時候我與邊上仙曾有一麵之緣。”
經此一提,邊老師總算認出眼前人,笑著問道:“你不是在周國做服裝生意,怎麼同宮老師在一處?”
鐘堯恭聲回道:“我家掌櫃最近覺得煩悶,山莊也不愛住,我便準備在都城的仙廟附近買一處莊子,今天過來相看,正巧遇到了仙子。”
此話一出,邊老師還沒覺得有什麼,反倒是紀良瞪圓了眼睛。
旁人不知,但他知道。
這人口中的掌櫃,就是在周國做任務的何依依學姐。
而紀良更清楚那邊的地價如何。
尤其是仙廟附近,基本就相當於“市中心,黃金地段,交通便利,頂級學區房”等等光環無限加持,要多貴有多貴。
結果隻是因為何學姐在山莊裡住煩了,他就到都城來買新房子了?
這……這就是異次元版本的有錢任性嗎?
但是邊老師卻沒有過多詢問這些金光閃閃的細枝末節,而是道:“你對鐘左熟悉嗎?”
鐘堯平靜點頭:“有的。”
邊老師又問:“這人如何?”
鐘堯笑了笑:“不瞞上仙,我是被衛國鐘家舍掉的棄子,對那家的人自然是有怨懟的,但正因如此,我很清楚鐘家人的脾性,尤其是這位鐘左郎君,怕是這一輩中最為直率的。”
邊老師略一思索,直接問道:“這是褒獎還是嫌棄?”
鐘堯格外平靜:“都有,因為他是純粹的商人心思,兩張麵皮,不記恩情也不記仇,真真正正的唯利是圖,隻要有好處他就會把握住。”
……
因為用詞過於坦蕩,所以讓人一時間竟是分不清這是誇還是罵。
不過邊老師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工作時,比起兩麵三刀的偽君子,明顯是那些清楚算賬不沾感情的真小人更方便相處些。
而宮巧在旁邊沒說什麼,隻是點點頭,顯然她對於鐘堯還是信任的,他推薦的人也能多看一看。
於是邊老師便看了看手上的紙條,上麵是侍衛記錄下來的有關於鐘左和尼爾的對話。
他抖了抖這張紙,然後道:“好,我會見見他的。”
鐘堯點點頭,臉上沒有既沒有笑意,也沒有惱恨。
他隻是平靜的說了句:“掌櫃希望我能儘己所能幫助琅雲,所以仙君放心,這個人會符合您的期望的。”
雖然邊老師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但他還是多問了句:“你倆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鐘堯略想了想,才笑著道:“生死之交吧。”
而另一邊,柯利弗已經派了侍衛過去,很快鐘左就來了。
看上去一切順利,但是侍衛還是說了句:“尼爾似乎不大高興。”
柯利弗:“為什麼?”
侍衛:“鐘郎君說自己被帶走是意外,意外不囊括在缺課的範圍內,所以一道題沒講,卻拿走了五個饅頭。”
柯利弗:……
突然開始懷疑,這種家夥真的能做成事情嗎?
但是鐘左顯然比柯利弗想象中的更加堅強。
在看到琅雲人的時候,他雖然驚訝,卻沒有過激反應。
知道自己可以有接手班奎生意的機會,鐘左是高興的,但也沒有高興過頭。
他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和柯利弗討價還價。
基本上每一文錢都要爭。
將“不占便宜就是吃虧”的原則體現得淋漓儘致。
導致柯利弗開始懷疑,之前沒有追究這個人,也沒有把他弄去喂魚,是不是自己錯了……
好在,當初步達成了合作意向之後,鐘左就變了副臉色。
一點沒有咄咄逼人的模樣,反倒笑得眯起眼睛,聲音都高興得一蹦一蹦的:“這事兒能不能不要告訴旁人?尤其是不要告訴跟著我來的那些人,不然隻怕我家裡的那些家夥會把這差事搶過去。”
柯利弗奇怪:“你對著自家人都這麼防著?”
鐘左一臉認真:“當然,那都是群豺狼,管是喜歡用彆人的嘴裡搶東西吃。”
柯利弗:“這麼說合適嗎?”
鐘左:“合適啊,因為我也一樣。”
柯利弗:……
突然語塞。
而看到前途光明的鐘左已經放鬆下來,站起來,深施一禮,然後才問道:“不知仙君為什麼會選中我?”
邊老師也不瞞他:“有人舉薦你。”
鐘左:“我能問問是誰嗎?”
邊老師:“鐘堯。”
這個名字讓鐘左的眼睛瞪大了些,但很快就笑起來,又開始撥弄手上的金算盤,嘴裡念念叨叨著:“看起來我得讓出三分利給他。”
這讓旁聽的紀良“咦”了一聲:“你剛剛恨不得連一文錢都要爭,現在怎麼這樣大方?”
鐘左笑眯眯:“我與他是親兄弟,但也要明算賬,他給了我好處我當然也要還回去,這個不好欠著的。”
紀良眨眨眼,感慨著:“怪不得,之前他說你倆是生死之交,如此看來,這關係確實好。”
沒想到鐘左直接道:“生死之交不假,但是關係一點都不好,或者說我倆應該算是有仇的。”
紀良:“真的?什麼仇?”
鐘左:“他當初被趕出鐘家,我使了不少力氣,當然他也報複回來了,就上個月,我差點死在周國。”
……???
雖然他們琅雲的學生追求的是德智體美勞,在象牙塔裡也不太能接觸得到陰謀論和厚黑學,但是,憑借字麵意思上來看,這倆不該不死不休嗎?
紀良迷惑了:“那你還想要和他做生意?……還有,他怎麼會答應和你做生意!”
鐘左停下了撥弄算盤的手,笑的露出了大白牙:“一碼歸一碼,不要總談感情,傷錢。”
……
這邏輯,神了。
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不過這一刻紀良也明白了,為什麼鐘堯說眼前這人是合作的最好人選。
腦回路清奇,無利不起早。
但如果人家一直堅持,那絕對是個能做大事的人。
這時候,就聽鐘左道:“不知道是否能煩請大人,日後若是去了周國,代我將這封書信交給鐘堯?我就不去當麵找他簽合同了。”
柯利弗接了過來,什麼都沒問,就直接揣進懷裡。
倒是紀良多說了句:“怎麼不當麵問?”
在他看來,這是兩個人之間和緩的好機會。
結果就聽鐘左笑道:“可不敢見麵,我一直想要他的命,要是做出點不好的事情,怕是會妨礙到仙人的大事。”
紀良懵了:“這是什麼仇什麼怨?”
鐘左想了想,還是笑道:“有些事情能用錢帛化解,但我們之間不能,那就隻有你死我活。況且我和他的很多商路是重合的,容易搶走我的生意,即使他很重要,可這個世上沒有他對我更重要。”聲音頓了頓,他強調,“這些阿堯也是知道的。”
……知道你要殺他,卻還舉薦你做事?
你們搞金融的人都這麼狠的嗎!
紀良一臉無語:“你倆就不覺得這個想法有哪裡不對嗎?”
鐘左老實點頭:“覺得,可我也沒想洗白,道理我都懂,就是忍不住。”
紀良:……
一時間,不知道是讚歎他壞的明明白白,還是震驚鐘堯膽子大破天。
最終,隻能乾巴巴的感慨了句:“原住民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