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觀看直播的人有不少, 但是其中並不包括邊老師。
連著數日,邊老師都是早出晚歸,帶著自己的學生們幾乎走遍了齊國周邊的所有工廠, 同時接連見了不少各國使臣, 光是會談紀錄就寫了好幾遝子。
一直拖到新聞變成舊聞,邊老師才有空問起此事。
昆景明顯得很平靜。
他支起窗子, 讓陽光照進來,眼睛朝外眺望。
此時兩人並不在齊國王宮中,而是在專門為琅雲人修建的閣樓內, 距離王宮不遠, 從窗戶往外看就能看到宮門。
瞧著明顯冷清很多的宮門,昆景明沒說什麼,很快收回視線, 嘴裡慢悠悠道:“之前我就有猜測,隻是我畢竟是學文的,對這些物理化學之類的事情不清楚, 所以也就沒有多想, 現在看來, 兩邊確實流速不同,之前的很多疑問也能解開了。”
邊老師心想著,這事兒其實和化學沒啥關係, 但是也沒有多談,而是道:“什麼疑問?”
昆景明回道:“比如老師不會老的事情, 尋常學生年紀輕,沒有變化就算了, 可是老師這個年紀居然也沒多長皺紋,這就比較稀奇了。”
邊老師聞言, 立刻站起身來,走到鏡子前端詳自己。
這讓昆景明有些意外:“老師也這麼重視外表?”
邊老師確定自己確實沒有變化,這才鬆了口氣,笑著回道:“我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是如果你也有一個小自己六歲的愛人,那麼每一道皺紋都是自己的勁敵。”
昆景明沉默片刻,才搖搖頭:“按著現在的時間流速看,我的年紀也被定格了,我想我不會知道了。”
邊老師表示理解:“老師知道你單身,沒事兒的,好飯不怕晚。”
昆景明卻道:“和愛情無關。”
“那是為什麼?”
“未成年,犯法。”
邊老師:……也對。
不過兩個人都不是研究時間空間相關專業的,所以他們隻是略略聊了幾句就沒有再提了。
昆景明看到邊老師拿了個鼓鼓囊囊的文件夾,便問道:“老師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邊老師知道對方是學生會的人,跟進項目進度本來就是他們的責任之一,也就沒有隱瞞,很坦然地抽出了一張紙遞過去:“現在已經有地方開始研究這個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有試用。”
昆景明接過來,便看到這是一張圖紙。
繪製的很精細,參數比例尺之類的東西他看不懂,但是,大概模樣還是能認出來的。
於是昆景明難得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這是汽車?”
邊老師笑道:“可能和你印象中的汽車略有不同,動力裝置有所變化,負重也不會那麼高,可是基本功能還是有的。”
昆景明直接拿出手機,仔細翻看了一下相關任務,便發覺工業發展的速度遠超他的預計。
尤其是最近幾個月,簡直是突飛猛進。
這讓昆同學不由自主地感慨:“沒想到,怎麼會這麼快?”
邊老師回道:“有個詞,叫後發效應,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已經掌握了既定的發展模式,有了理論知識,那麼相對落後的地區反倒能夠得到更加迅猛的發展,這個詞原本就是白紙一張,隻要能源問題解決,原材料充足,那麼隻會一切都隻會越來越快。”
還有句話,即使他沒說,昆景明也心知肚明。
距離回家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這讓昆同學的臉上終於有了笑,聲音也變得舒緩許多:“我是學文的,這些東西不是很懂,但是我能在其他地方做點事情。”
邊老師好奇:“比如呢?”
昆景明輕聲道:“比如,讓齊國給予全力支持,並且確保和班奎的貿易一切暢通。”
邊老師想了想:“這些恐怕還要齊國朝堂通過吧。”
昆景明聲音淡淡:“隻要我想,就能做成。”
對此,邊老師沒有多問,但也表示信任。
畢竟眼前這人在做官上是絕對專業的。
甚至邊老師覺得,如果不是整個琅雲都對於早點回家有執念的話,恐怕昆景明真的能憑借一己之力攪動天地,在這個世界稱王稱霸了……
畢竟,能輕描淡寫就讓隔壁周國儲君換人,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而昆景明並不知道邊老師心中所想,隻管接著道:“不過還是要等兩天才能有結果。”
這讓邊老師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這兩天要出什麼大事嗎?”
昆景明點頭,聲音輕輕:“王位更迭,應該算是大事。”
邊老師眼睛微微睜大,驚道:“齊國嗎?什麼時候?”
昆景明也不瞞他,直接道:“齊王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之前他見過我,那時候太醫還有醫學院的老師就去給他看過,已經有了油儘燈枯的跡象,這個消息估計也瞞不住,很快那些公子就會有動作。”
說著,昆景明指尖敲了敲桌麵,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很快便道:“慢大概五六天,快的話,今天晚上就能有動靜了。”
邊老師微微皺眉:“看起來,這些天最好不要去王宮裡比較好。”
昆景明倒是不太在意:“這些和我們沒什麼關係,無論是誰最後上位,都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傷害,總歸是各憑本事的事情,誰上都行,雖然七公子可能會更熟悉些,但是換個人也沒什麼。”
“我們現在要做什麼呢?”
“等,就好了。”
而事情發酵的顯然比預想的還要迅速。
就在當天下午,都城內的各位公子就已經閉門不出,各自府邸內都有人來來回回。
都城外也有人集結,似乎知道遮掩不住,索性就直接亮了明牌。
百姓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能聞到空氣中的肅殺之氣,故而大多早早回家,到了晚上更是閉門不出,生怕惹了災殃。
但本應該出於風暴中心的七公子傅筠卻是格外自在逍遙。
他從傍晚時候就賴在了唐娜的住處不走了,一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一會兒喝茶,一會兒賞花,最後把晚飯都吃了,卻依然沒有告辭的意思。
這讓班奎侍衛長頗為頭疼。
忍了好一陣子,終於耐不住。
唐娜揮手讓仆從們退下,等屋子裡隻有彼此二人,她的綠眼睛就直接看向了對方。
傅筠卻像是無知無覺一般,依然在興致勃勃的擺弄著花瓶裡麵的花枝,還有心情給唐娜做講解:“這一支是我從一片桃花林中尋出來,最為好看,開得嬌嫩,模樣也端正,很配你。”隨後笑了笑,“屆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這一句是他從琅雲流傳出來的名著裡學會的,每字每句都是他對唐娜的傾慕。
可唐娜顯然沒有和他談詩論文的心思,也不覺得自己和這花兒有什麼關係。
她隻管伸手將花瓶抓起來,放到一旁,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你總是待在我這裡做什麼?”
傅筠被搶了花瓶,也不惱,隻管單手托腮,笑容清淺:“我在追求你,自然是要想儘辦法和你多相處的。”
唐娜眉間微皺:“你最好說實話。”
傅筠大概看出眼前這人是認真的,便坐直了些,身子都端正了,這才溫聲道:“我到你這裡來躲個清靜,今晚王宮裡怕是要熱鬨非常,我不想去。”
唐娜不解:“齊國的王宮規矩那麼多,即使是在年節時候也都是規行矩步,怎麼會熱鬨?”
傅筠輕飄飄回道:“因為有人要殺我,估計一波接一波,宮裡的人太多了,我實在是待不下去。”
一句話,就讓班奎侍衛長驚得直接站起身來。
而公子筠跟著她的動作抬起頭,燭火跳躍中,男人的側臉被籠上了一層溫柔的光芒,看上去柔和極了,話語也跟著多了溫度:“不用著急。”
唐娜卻是瞪著他,忍住戳對方腦門兒的衝動,聲音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這是生死,你怎麼……怎麼這麼不當回事兒?!”
傅筠卻表情不變,甚至還笑了起來,安撫一般的拽了拽她的袖子,輕聲道:“大概是因為早早就就有了心理準備吧,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唐娜皺眉:“你知道是什麼人來殺你的。”
傅筠的聲音好似歎息一般:“是啊,自然知道,無非就是爭奪王位罷了,會下手的也就是那麼幾個人。”
唐娜也是知道齊國公子多的,現下眉頭皺得更緊:“你們都是親兄弟,這都能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