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日裡也不上方木匠的家門。
畢竟她克夫又克子的,名聲不好聽。村子裡的人都嫌她晦氣,有那嘴欠的連她去河邊洗衣裳都要奚落兩句。她也自覺,不忘彆人家門前湊。這回湊到門口問,是剛好背著一捆柴從方木匠門前過,瞧見方婆子出來倒水差點一腳栽下去。她眼疾手快地衝過來扶了一把,這才被方婆子拉著沒走。
安琳琅出去走動這兩次見過她幾回,但回回都是一冒頭就不見人了。
這回事第一回見著正臉,瞧著她臉色青黑頭發花白,怕是日子過的也苦:“……嬸子?這是在做送灶粑粑呢。我家鄉的習俗,臘月二十三送灶神爺。”
“這是你桂花嬸子,”安琳琅叫嬸子也沒錯,方婆子拉著這婦人,“一個人住咱們後屋的那間茅草房。”
方寡婦笑笑,青黃的臉上都是皺紋,但眼神瞧著挺乾淨。
安琳琅立即叫了‘桂花嬸子’。正好把做好的羊乳盒子端出來,做了好幾個。這東西不經放,最多兩天就不能吃了。安琳琅這邊蓋子一掀開,那香甜的奶香味兒飄出來。幾人都是沒見過這等東西的,眼睛都瞪圓了。周攻玉在後頭燒火,一雙澄澈的眸子不自覺亮若星辰。
安琳琅隻做不知,叫方婆子端上三個去堂屋那邊吃。
方婆子聞著味兒知道是好東西,瞥了眼不好意思張口就想走的桂花,拉著人去堂屋。
三盤才端走,一道灼灼的目光從身後射過來。安琳琅拿皮扛著,轉身去後頭翻粑粑。鮮香的味道蓋過了香甜,她才將送灶粑粑都翻了個個兒,蓋上繼續煎時。院門口突然湧進來一群人。方老漢看著這一群衣著體麵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來人是林家的人,一頓席麵打了水漂。林家的小年夜飯還得吃。叫林家的廚子做也來不及,這會兒是來將安琳琅找過去趕緊給林老太太做一頓飯。
林家仆人說明緣由,院子外頭還慢悠悠地跟著一輛馬車。
這邊方老漢還沒帶人過去呢,就看著馬車裡頭下來一個胖墩墩的白臉中年男人。那男人背著手推開仆人攙扶的胳膊,張口就問:“你家裡頭是在做什麼呢?”
方木匠不認得方老漢,但看得出來這個人是主子。一口口水嗆喉嚨裡,他磕磕巴巴說家裡在做送灶粑粑。
“送灶粑粑?這是什麼東西?”林主簿是地道的西北人,嗅著味道就往後廚裡頭走。
不用方老漢帶路,他就跟饞嘴的貓似的到了後廚。
安琳琅這邊剛揭開鍋,就看到一個白胖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這什麼?”
“吃的。”安琳琅感受到食客的目光,眉頭揚起來。
“聞著味道不錯?”
“還可以。”一個嘴饞的食客,安琳琅心裡判斷道。
“哦,”林主簿點點頭,想吃,但不好自己開口。眼睛愁著安琳琅看了許久,都沒留意到大灶後頭還做這個天仙。就光盯著鍋裡的那一個個黃橙橙的送灶粑粑,“武原鎮這邊少見。”
“嗯。”奸商安琳琅張口就要錢,“稀罕吃食,一個十文錢。”
林主簿胡子敲了敲,從褲腰帶上扯下來一個荷包丟給安琳琅:“先給我拿一個。”
安琳琅將荷包撿起來,順手拿起鍋鏟鏟了一個拿紙包起來遞給他。熱熱的東西冷不丁拿手上燙得很,林主簿燙得手一縮,趕緊去捏耳垂。人在彆的時候能裝,吃的時候總歸是裝不了的。那香噴噴的油米味道一進鼻子,林主簿這已經張大嘴一口咬下去。
剛出鍋,軟軟糯糯。兩邊脆脆的邊兒,一□□汁,加了酸菜的餡兒美得人眼睛眯起來。
林主簿燙得嘴來回搗,齜牙咧嘴彆提多搞笑。卻硬生生幾大口吃完了。手指頭的油花子要不是有人在,他能當場嘬。忍了忍,白了安琳琅一眼:“裡頭少說也有三四兩,不曉得再給老爺我來兩個?”
安琳琅立即上道兒給他鏟了兩個。兩個也是剛嘗個味兒就下了肚。
本來是來要安琳琅給做席麵的,林主簿吃了三個送灶粑粑下去。直接將這一鍋四十個粑粑全給買了。三個剛出鍋的粑粑下肚,吃食極大地遏製了他的煩躁。這會兒天色以晚,肚子不餓,他席麵也不大想吃。扭頭盯著蓋子下麵蓋得東西,他問安琳琅還有什麼東西能拿出來叫他一並兜了帶走。
奸商掙錢講究一個見縫插針。
安琳琅於是立即想到自己的香腸,趕忙從後頭取出來十來根:“拿這個蒸飯,再臥兩個蛋,加點蔬菜。小砂鍋蒸,等飯蒸熟了,再調個醬油一瓢澆上去。保準你喜歡。”
林主簿不認得香腸,但他識貨,看得出來是實肉灌的。
“不好吃拿你是問。”
安琳琅:“……醬油若是調的不好,米蒸的火候若是不對,也有可能不好吃。老爺要是想要的話,三十文一根,本就是做來自家吃的,做的也很少。”
安琳琅這邊一說做得少,林主簿立即就要了。
他那荷包扔給安琳琅了,想著裡頭的銀錢絕對夠付眼前這些吃食的本錢。林主簿完全不管安琳琅的手藝值多少錢,他反正就給這麼多。
安琳琅也算是給麵子,沒問他要錢。
這會兒林主簿嗅著滿屋子的米香味兒,也沒提讓安琳琅去鎮子上做席麵的事兒。有這些送灶粑粑,明兒得空再叫人去做也是一樣。這麼一想,怕這東西冷了,他招呼仆從趕緊回鎮上。來的匆忙,走得也匆忙。方家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林家人已經離開了。
安琳琅顛了顛拿著四兩五錢銀子的荷包,默默將剩下的二十五六個送灶粑粑重新起鍋刷油,煎。
作者有話要說:安琳琅:咋地,掙錢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