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琅聽方婆子說了,桂花嬸子在方家過年。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過來過年就過來過年便是。安琳琅本沒當回事,但此時看桂花嬸子的模樣,她好脾氣地還是點點頭:“行,我不跟嬸子客氣,嬸子也彆跟我客氣。”
桂花嬸子笑笑,就出去了。
冬日裡晝短夜長,一天感覺沒做什麼就天黑了。安琳琅剛在小板凳邊烤了會兒火,外頭周攻玉端著一盆處理得乾乾淨淨的魚放到她的麵前。安琳琅:“……”
“放哪兒?”那不似真人的一張臉凍得通紅,白皙的皮膚比雪還白,眼睛水潤而清亮。扭頭看了一眼水裡的自己,對比之下,當真是格外得堵心。
安琳琅隨手指了個灶台,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那動作,敷衍之意毫不掩飾。
活兒都乾好了,她連個字兒都不想說。
現實的女人叫人一時間無語凝噎,周攻玉:“……”
一聲不吭地回到灶台後頭。
粥已經煮好了,但既然讓他殺魚,今日肯定是要做的。雖然不大喜歡吃河魚,但基於對這半個多月安琳琅廚藝的認可,他心裡還是隱約有些期待的。
說起來,周攻玉從不是個貪嘴之人。他從幼年起至如今的年歲,挑嘴不分場合。太腥太油膩的東西從來都是不沾筷子的,但這個毛病好像已經很久沒發作了。瞥了眼已經站起來準備做魚的安琳琅,他不用特意使喚地自覺燒起了火。
鯽魚,最適合做鯽魚湯。雖然後世大多時候都用鯽魚催奶,但其實鯽魚湯是一道不錯的滋補菜肴。不必是產後的孕婦,身子弱些的人也能吃。
做鯽魚湯,要想湯濃奶白,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就是煎。小火慢煎,煎至兩麵微黃,二來就是加開水熬湯。滾燙的開水,這兩步做的不好,鯽魚湯就總會差點味道。
周攻玉透過灶台的看著,聞著空氣中飄出來的肉味兒,忍不住又琢磨起安琳琅的身份來。
實在是沒辦法不好奇,這人這一手好廚藝,層出不窮的做菜方式。好似一本活著的菜譜,就是宮裡的禦廚都不一定有她知道的菜譜多。但這麼小的年紀,這等紮實的手藝委實古怪。
不管來處古不古怪,等這廝捧著鮮美的魚湯喝的時候,他頓時覺得自己沒事找事。
日子一晃兒就過,轉眼到了。
王員外家裡催得很,一大早天才剛亮,王家的人就已經來方家敲門了。安琳琅急急忙忙吃了兩口飯,跟方婆子一起坐上了去鎮上的牛車。
“怎地方二嬸子也去?”來人是熟人,來家裡幾趟的張媽媽,“方二嬸子身子好了?”
方婆子這些日子在家被安琳琅好東西養著,整個人圓潤了一圈。原先瘦得皮包骨頭,這會兒瞧著臉頰上有了些肉。黑黃的臉退了些黃,瞧著人都精神了不少。她聞言樂嗬嗬的:“大好了,是我家兒媳婦照顧的好。身子骨都結實了不少。”
“是的喲,你這是好福氣。”大過年的張媽媽樂得說吉祥話,“有這麼個能乾的兒媳婦,將來更好的日子還在後頭呢!等你家兒子身子再壯實些,指不定三兩抱倆,家裡就熱鬨了!”
這話說的浮,但架不住好話人人愛聽,方婆子笑得臉上都開了花。
安琳琅在一旁裝聾作啞,也不拆台。反正這話說的就是圖一個高興,她大過年的何必給人難受。三個人說說笑笑,牛車吱呀吱呀地就到了鎮子上。
還彆說,有時候湊巧就是那麼湊巧的。他們的牛車才過了鎮子的牌坊準備往街道裡頭拐,迎頭就撞上了一輛奢華的大馬車。那駕車的人穿著少見體麵的衣裳,一手就扯住了馬車的韁繩。鄉下街道窄,就夠一輛車穿行。兩輛車這般對麵擋住,進退不得。
那邊的大馬車馬鞭當空甩的啪地一聲響,駕車的漢子厲聲喝道:“退後。你們擋在路中間作甚!”
這一聲嚇得方婆子身子一震,抓著安琳琅的手都下意識地發顫。方婆子是個典型的弱女子,膽兒小。安琳琅趕緊拍拍老人家的後背,刷地一下抬起頭來。
西北天冷,安琳琅出門前特地穿得厚厚一層。怕脖子進風,還拿圍巾圍了半張臉。若真要說,整個人磕磣得仿佛哪個貧民窟裡刨出來的。從頭到腳,就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頭。但就這一雙眼睛,叫那嗬斥的漢子到嘴邊的叱罵噎在了喉嚨裡。
他盯著安琳琅,麵上的神情變得十分古怪。但即便如此,也沒聲張。反而敲了敲身後的馬車。
那緊閉的馬車開了一條縫,他對著那條縫嘀咕了兩句。
就聽吱呀一聲響,那輛馬車的車窗開了一條縫隙。光影交彙,從這邊的角度隱約能看到一張紅豔豔的嘴兒。但距離有些遠,其實看不太清。就在安琳琅心裡奇怪,那車窗門忽然啪嗒一聲關上。然後那輛奢華大馬車的主人什麼話都沒說,車夫莫名其妙掉頭就走。
安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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