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嬸子死了。
消息傳到西風食肆的時候安琳琅還在後院準備當日的食材。老爺子年紀大了覺少,也在後院看著方家一家人忙碌。傳消息的人是林家仆從,說這話的時候都不太敢看老爺子眼睛。
“老爺發現人死已經是第二日早晨,人被吊在橫梁上,早就死透了。”
老爺子從地上站起來,臉一瞬間黑得徹底:“到底怎麼回事?”
那仆從不過是來傳個話,裡頭的內情根本不清楚。
老爺子的發問他答不上來,此時神色難免有些為難。老爺子大概也知道這般為難仆從了,但前頭才狀告張家子嗣的案子還能未查清楚,桂花嬸子作為原告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也未免太離譜。明目張膽的殺人,這些個偏遠地區的官宦子弟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老爺子因身子不好已經許多年不管事,此時卻被氣得不輕:“老夫倒要看看,小地方是否就沒了王法!”
話音一落,他倏地站起來,怒氣衝衝地往外走去。
安琳琅怔了片刻,扭頭看向方家老夫妻倆。方婆子與方老漢臉都是白的,方婆子以為自己聽錯,抓著安琳琅的胳膊反複確認:“剛才……那個人說什麼?他說桂花怎麼了?”
“死了。”安琳琅著實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死了?死了?!”那個林主簿不是把人叫走為調查大山的案子嗎?怎麼一夜過去就死人了?方婆子抓著安琳琅的胳膊,用力得手背青筋都暴.起了,“……桂花怎麼就死了?她不是好好的去給大山討公道了麼?主簿老爺還說這事兒他管定了,怎麼才一天人就沒了?”
“會不會弄錯了啊?”方婆子不太相信,“弄錯人也有可能吧?”
桂花嬸子住在方家後麵十來年,雖然是鄰居。但方婆子沒娘家,這些年在村子裡能說心裡話的人就桂花一個。即便不算親人,方婆子私心裡也是將桂花嬸子看得很親近的人。這回桂花嬸子藏老鼠藥差點害了食肆,方婆子都舍不得怪她。陡然聽桂花嬸子死了,她這心裡如何受得了??
安琳琅也是意外,對於桂花嬸子的死到現在還感覺不真實呢。方婆子這模樣,她也不曉得怎麼勸:“沒見到屍體,還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對啊,對啊,”方婆子連忙附和,“指不定弄錯人。”
方老漢就在一聲不吭地往水缸裡打水,不知不覺已經將院子裡那口大缸給灌滿了。他心裡明白這事不可能是假的。林家人有多橫,旁人不知,鎮子上的人可都清清楚楚。那是連仆從眼睛都長頭頂上的,哪裡會乾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再說桂花跟西風食肆非親非故,他不至於特意來告知一聲。
心裡明白是一回事,願不願意接受就是另一回事。好好的大活人說死就死了,任誰都不好受。方老漢悶聲不吭地埋頭乾活,一旁的方婆子唉聲歎氣的,蹲在地上抹起了眼淚。
方婆子的心情,估計隻有方老漢懂。
她年少時候跟了他遠離家鄉,等於跟娘家徹底斷了。後來跟他回方家村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為忍方家那些兄弟姐妹嫂子妯娌,吃了不知多少苦。桂花的日子也過得苦,但兩人多多少少有點同病相憐,又住得近,時常湊在一處說話,那情分是與親姐妹也差不了多少的。
桂花死了,她往後就孤單了。
“罷了,”安琳琅看不得方婆子哭,擦了擦手站起來,“不如我就隨娘走一趟。不管桂花嬸子是否真出事兒,總得親眼看到才算真。就算嬸子當真去了……咱們過去也能給她收個屍。”
方婆子捏了捏鼻子,不想讓安琳琅看到她哭。扭著臉,聲音嗡嗡的:“嗯,去看看。”
既然如此,那就過看看。林家在鎮南,跟王員外家住的挺近。食肆裡不能沒人,腿腳不便的方老漢留下來看著,安琳琅帶方婆子過。
這會兒天色還有些藍,辰時剛到。三月走完快到四月,天兒漸漸轉暖,清晨就有了些霧氣。兩人在霧中穿行,沒一會兒頭發絲兒就有些濕了。街上的人還不多,兩邊的商戶開了門。安琳琅攙扶著方婆子,將近一刻鐘,兩人才到了林家門口。
林家人認得一老一少兩人,安琳琅可是給林主簿做過不少吃食的。那門房問清楚兩人來由,便開門放兩人進來:“你說的那個婦人這會兒該不在林家府上了。十之八.九已經被抬出去,你們不如去後門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