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麗得仿佛月下梨花的姑娘做出如此粗魯的動作竟也不叫人反感,反而顯得率性可愛。年輕公子眼底湧起了一絲笑意,緩緩地靠過來。
“掌櫃的,”年輕公子嗓音低沉,輕輕一聲差點給安琳琅嚇一跳,“對不住,嚇到你了?”
安琳琅啪嗒一聲放了蒲扇,扯著裙子蓋下去:“怎麼了?餓了?”
年輕公子自從受傷以後身子十分虛弱,頗有些食欲不振。雖然一整日沒進食,其實並沒有覺得餓。但是聽安琳琅這麼說卻還是點了點頭:“有什麼吃的麼?”
安琳琅打量了他許久,想著病人身子脾胃虛弱也吃不了太重口味不好克化的食物。事實上,灶台上正煨著一罐山藥粥。這東西是煨給周攻玉喝的。玉哥兒身體被鄒無老頭兒拆穿以後,安琳琅對他的飲食就多有苛刻。雖然也能跟著安琳琅吃一些吃食,但更多時候就喝些養身子的山藥粥南瓜粥。
“山藥粥來一碗?”安琳琅利落地放下裙子就轉身回了後廚,“或者你吃些雞湯麵?”
這個時辰,五娘跟方婆子去采買明日用的食材了。後廚就安琳琅一個人在。
那公子站在後廚邊上,猶豫著是不是該進去。就聽到身後一聲清淡悅耳的男聲驟然響起。男聲是一口標準的京城官話,瞬間止住了年輕公子企圖邁進後廚的腿。
年輕公子,其實也就是晉州刺史柳毅的次子柳豫章緩緩偏過頭,就看到不遠處的陽光下站著一個俊美得不似真人的年輕公子。這公子身量筆直,一身青布長袍。明媚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為他整個人籠上一層金邊兒,十分刺目。雖瞧不見麵目,但身段氣度端的是好一個芝蘭玉樹:“琳琅,腹中有些饑餓……”
等周攻玉緩緩走到近前,兩人打了一個照麵。周攻玉沒什麼特彆感觸,倒是這個柳豫章震驚得瞪大了眼。
周攻玉微微揚起一邊眉頭,還沒問怎麼,裡頭安琳琅端著兩碗山藥粥出來。
眼睛第一個看向柳豫章,將粥碗遞給他:“這是我給家人單獨燉的粥食。我觀客人身子有恙,吃不得太重口味的東西,先吃些粥食墊墊肚子吧。”
柳豫章猝不及防接過一碗粥,燙得他差點摔了碗。
笨手笨腳地捧穩了,他才後知後覺地有些哭笑不得。這少女也不知是什麼人,竟然這樣招待客人。不過,柳豫章的目光不由落到了乖巧接過安琳琅手中滾燙的碗一聲不吭去後院的石桌坐下的周攻玉,心裡翻起了滔天巨浪:我的個天啊!這該不會是他們智多近妖卻英年早逝的世子爺吧?
雖說周攻玉在軍營是有三品武官的職位,但是將士們看他生得如天仙都不願喚他將軍隻喚他‘世子爺’。柳豫章不聽家中長輩勸告,獨自跑到軍營曆練,曾有幸遠遠見過一次周臨川。
離得遠,他看得也不是很清楚。看著周攻玉這張極具辨識度的臉,心中卻不敢確定。畢竟世子爺命隕璜涇的事情眾所周知。周家人親自去璜涇戰場收得屍。這個人長得再像,也不能是一個早已死了的人。柳豫章端著滾燙的粥碗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周攻玉的身邊,近處地打量。
“不知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柳豫章實在是好奇,也確實心中驚奇,“說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周攻玉喝了一口鹹香軟糯的山藥粥,抬眸看向他。
事實上,柳豫章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怎麼可以在一個陌生的食肆東家麵前這般說話,口風如此不嚴。他於是立即住了嘴,見周攻玉看著他,他頓時尷尬地笑笑。一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吃進嘴裡。本是為了掩飾尷尬,結果一口下去,眼睛都瞪圓了。
“這,什麼藥粥?”柳豫章沒聽全,隻聽到安琳琅說什麼藥粥,“味道怪不錯的。”
周攻玉目光掃向他的腰腹,那個位置,那個形狀,明顯是刀傷。
這個地方會受刀傷,要麼是打仗,要麼就是劫匪。周攻玉點點頭,不疾不徐地將一碗山藥粥喝完。淡淡地道了一句:“你慢吃,失陪。”
說著,端著空碗回到後廚。
他毫不避諱地拉著裡頭清麗少女的手,站到一邊低低嘀咕了幾句。就看到那少女從灶台又端出一疊什麼東西交給他。柳豫章難得胃口大開地吃著藥粥,心想可能是看錯了。不,應該確實是弄錯了。世子爺雖然貌若潘安,性子卻冷如冰霜。從未見過他對誰如此親近,這樣溫和的人根本不是周臨川。
“唉,真不能小看了任何地方,大齊每一個地方都有可能臥虎藏龍啊……”
與此同時,快馬加鞭趕回荊州處理要事的老爺子收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信。信是從皇宮裡寄來的,密件。小皇帝拜托老師為他查一件事,他懷疑周臨川沒有死。周家運送回京城的衣冠塚根本就是唬人的東西。小皇帝懇請老師,秘密探查此案。若是周臨川確實沒死,務必找回。
大齊忌憚周家的勢力,但周家在現任家主的約束下十分老實。再說,大齊也需要棟梁之材,心思明透的周臨川活著比野心膨脹的周臨凜要有價值得多。
老爺子對這個驚才絕豔的安南王世子神.交許久,雖不曾見過麵,他心裡是十分喜歡這個天才的。
當下便一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