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怡另一邊拿出自己的家當,耗費將近一百兩,召集了唓縣能打的人。跟著他浩浩湯湯去到唓縣東邊的營盤。今兒他就跟王千總這人杠上了,看他膽子到底有多大!
縣衙跟營盤對上,這可是唓縣這麼多年來第一回。路嘉怡心裡憋著一口惡氣,旁人他無能為力,這王千總給他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王千總把人帶出來後狠狠高興了一場。不蒸饅頭爭口氣,他王大人在唓縣說一不二十幾年,可不是隨便一個黃毛小子就能騎到他頭上來的。且不說張旺做的那些事確實是手不乾淨,但這小子會孝敬。事情會做,能孝敬,在王千總這兒就是真真兒的好。旁人的死活,跟他何乾?
營盤裡正在喝著酒,路嘉怡就帶著一幫打手衝了進來。二話不說,指著人群中給王千總倒酒的張旺就一聲令下:“把他給本官抓出來!本官倒要看看,本官要斬的人,誰敢阻攔!”
說著,一群人一擁而上。
王千總才兩萬黃湯下肚,醉醺醺的睜不開眼。路嘉怡折騰的這陣仗,瞬間叫他酒醒了一半。他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當下去就後麵摸佩刀,跟路嘉怡帶來的人打了起來。混亂之中有那不長眼的衝過來想砍路嘉怡。結果那一刀還沒下來,被萬千總給踹了出去。
他雖然混,卻還沒膽子斬殺朝廷命官。這姓路的小子還不曉得什麼來路,王千總連動手都是迂著來,哪裡敢讓路嘉怡在他的營盤裡出事?
當下一腳踹過去就怒了:“滾!都給我住手!住手!”
王千總一聲嗬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
路嘉怡帶來的人偷偷那眼神瞥路嘉怡,見他沒有阻攔,也小心地退到一邊去。
“小路大人,”王千總氣得要命,這人官不大膽子倒不小,竟然真敢歹人衝到他的營盤裡來。好多年沒有被人這麼忤逆過,王千總隻覺得肺都要氣炸了,“你這是非要跟老子撕破臉了?”
“是王大人非得跟本官撕破臉吧?”
路嘉怡也憋了一股惡氣在,他怒道:“王大人最好問問清楚,你這位弟兄回去以後又做了什麼!”
王千總對張旺做了什麼事不大清楚,他本身就是個粗莽的武官。雖然聽下麵報信的弟兄說了張旺犯事兒,殺了幾個人。但具體做了什麼事不清楚。此時被路嘉怡懟到臉上來,當下憤怒地瞥了一眼張旺。張旺身後的人立即踹了一腳,把人給踹出來跪下。
“說!”王千總臉上的肉憤怒地打著顫,惡狠狠地盯著張旺,“你做了什麼,今兒就說給老子聽聽!”
麵白如紙的張旺當下就是一抖,支支吾吾說不上來,臉上慘無人色。
王千總一看他這神情另一半酒也醒了。張旺什麼性子沒人比他們清楚,能話都不敢說,那必然是做了翻身都翻不了的事兒。他心裡氣惱,可當著路嘉怡一個黃毛小兒的麵承認錯誤。一時間下不來台,張旺含含糊糊的不說實話,整個場麵都死寂了。
“張旺不願說,那孫峰!你來說。”路嘉怡冷笑,“一五一十說給王大人聽。”
孫峰就是縣衙裡的鋪頭。算是路嘉怡手裡辦事最牢靠的一個。當下就站出來,將張旺這些年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連他私藏流放之女的事情也沒漏:“張楊氏好歹為他生兒育女,是想辦將近二十年的發妻。張旺為了一個流放的女囚說殺就殺,當真是冷血的令人發指。做了這些錯事由不知悔改,反而怪罪旁人揭穿他。這等狼心狗肺之人,死不足惜!”
這話說完,熱鬨的酒場鴉雀無聲。一些剛才跟張王勾肩搭背的人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也醒了酒。
彆人他們管不著,但張楊氏他們熟啊。
既然是一個營盤的弟兄,自然是各家都有聯係。營盤的這些熟識的人也都去張家吃過飯,喝過酒。張楊氏是個什麼人,他們再清楚不過。雖然聽說過張旺這混球對張楊氏不大好,但男人們,喝了酒犯渾的也不少。都覺得無傷大雅,所以也沒怎麼關注過。這衙門一張口就說張旺為了個流放之女囚將張楊氏母女都給殺了,不僅如此,還謀害了楊氏嶽家一家子,此等冷血實在是令人膽寒。
王千總在聽完這些後也有些說不上話來。他手下弟兄犯渾的不少,這麼狠毒的張旺還是第一個。王千總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敢表露出來。
當下臉色幾番變化,一腳踹向了張旺:“孫捕頭說的可是真的!”
張旺說不出反駁的話,倒不是不想,而是蒙了。
王千總本還指望他能說幾句給他找回顏麵,氣得一張臉肥肉直顫。當下為了自找台階,忽然抽出身邊一個士兵的佩刀,一刀看了張旺的腦袋!
“王千總這是作甚!”路嘉怡一驚,頓時怒了,“這是府衙的犯人!”
王千總見他臉色不好,心裡這一口氣就順過來:“路大人莫見怪。往日本官不曾聽說張旺私下竟然做了這麼多狠毒之事,自以為是犯了些小錯。如今既然知道他殺人弑妻謀財害命,這等狼心狗肺之人,自然要親自清理門戶!路大人以為呢?”
“放肆!”路嘉怡差點氣死,這些人當真是目無法紀,無法無天,“這人是朝廷的要犯,應當午時菜市口斬首示眾,哪裡由得你如此輕慢斬殺?”
“路大人說笑了,本官殺都殺了。你把屍體拖出去掛幾日不久得了?”
“你!”
成功把路嘉怡堵得麵紅耳赤,王千總大笑著扔了刀離開。
路嘉怡又氣又怒,但卻拿王千總沒有辦法。隻能命衙役將張旺的屍體收起來,又帶著一幫人去到營盤的苦役營,將正偷偷在一個士兵的營帳中歇息的安玲瓏直接給拖出來。
安玲瓏被拖出來之時十分驚慌,連衣裳都沒有理的整齊。突然被扔到路嘉怡的麵前,她連柔弱的哭泣都顧不上了。一張臉漲得通紅,不敢抬頭直視路嘉怡的眼睛。
索性路嘉怡對這個人已經完全沒有了心動,隻餘下多看一眼都嫌惡心的嫌惡。當下就喝道:“京城安氏私自逃出大牢,罪加一等。罰一百杖,刑期翻一倍,二十年。”
路嘉怡也是查看了她的卷宗才知道安玲瓏被判了流放十年。看來京城那位下手還不夠狠辣,對這樣狠毒的人居然隻想著以牙還牙。路嘉怡想到因為安玲瓏自己才走上歧路的命運,麵無表情地將安玲瓏的刑期翻倍。這輩子,就死在這窮鄉僻壤吧!
果然路嘉怡的判定一下,死活不肯抬頭的安玲瓏瞬間抬起頭,都快瘋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如此狠辣的路嘉怡,不懂他怎麼這麼絕情:“為何?為何翻了一倍?我犯了何罪?”
“勾結營盤管事,謀財害命。不夠?”
“路哥哥!”
“把她的嘴給本官堵住!”話音剛落,一個衙役衝上來堵住了安玲瓏的嘴。
“誰準你直呼本官姓氏!好大的膽子!”路嘉怡如今聽到這個稱呼心口自犯惡心,“安氏!莫不要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你做過什麼早晚有一日要為此付出代價!”
安玲瓏眼淚嘩嘩地流下來,這回不是假哭,是真的哭了。
她嗚嗚地想要說什麼,但是路嘉怡已經完全不願跟她多費一句口舌。背過身去,喝道:“還不快把人給本官帶下去!臟了本官的眼!”
在安玲瓏的哭聲之中,人被拖下了地牢。
這件事因此才告一段落。不得不說,因為路嘉怡的這一強硬的作風,一舉打響了他在唓縣的名聲。有那曾經的受害人親屬聽聞此事,紛紛來縣衙給他道謝。唓縣的百姓意識到他們終於等來了一個公正的縣令,一時間紛紛湧入了縣衙。將這些年身上遭遇的苦難,一直訴狀告上了縣衙。
路嘉怡一戰成名,正是鼓起乾勁的時候。自然也就沒有懈怠,一一審理起來。
結果這些案子不審不知道,一審就十之八/九跟東邊那橫行霸道的營盤有關。王千總手下那群牛鬼蛇神能在窮鄉僻壤活得這般滋潤,自然就沒乾過幾件人事。
路嘉怡才跟王千總碰過一次,已經撕破了臉,自然是嚴懲不貸。
營盤那邊就是蛇鼠一窩的兵/痞。一個出事就能牽連出一堆。這一動,可徹底惹惱了王千總。
王千總是個狠辣的,直接大晚上帶刀衝進縣衙就把路嘉怡給綁了。因為路嘉怡的狂妄,傷及了王千總的根本。憤怒之下,王千總差點一刀割了路嘉怡的脖子。
若非省城州牧的救兵來得及時,路嘉怡怕是就要以‘亂匪殺人,路大人不幸遇難’喪命。也是這時候,王千總才知道路嘉怡是金陵路知州的親孫子,朝中三品大員的親侄子。真正的名門之後,官宦之家。他消息閉塞動土動到了太歲頭上,死得不冤。
倒是王千總死後,路嘉怡經此一番後才獨坐在桌案邊沉思了一整夜。
次日倒是命下人將他的那些書收了起來,決心振作起來。為唓縣的百姓做一點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