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狸不自覺地抓緊椅子扶手，抿唇，任由Tony端詳著拿起剪刀，“哢嚓哢嚓”地剪。占了半麵牆的高透鏡麵清晰地映出他的臉，角落不起眼的青年光明正大地欣賞著。
當時一麵之緣，穆青野就覺得這個青年雖然穿得樸素，卻好看得出奇。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童話故事裡的性轉灰姑娘。
聚餐結束準備回宿舍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往那邊看了一眼。
青年背對門口，手裡捏著筷子，正埋頭苦吃。坐在對麵的人則看著他，視線就沒移開過。
他隱隱感覺兩人之間氛圍曖昧，但並未深究。如今這個青年和自己小叔好像有些牽扯不清的關係，他就有點在意穆青堯知不知道那個人的存在。
他腦補了一出又一出，直到聽到吵鬨的吹風聲才回神。
理發已經到了最後的吹乾階段。具體效果樂狸看不太出來。眼前碎發突然變短讓他很不適應，Tony吹去剪掉的零星碎發，又用吹風機吹出蓬鬆的弧度，終於大發慈悲地收回工具，讓等得煎熬的樂狸聽到了那句天籟。
“好了。感覺如何？”
“嗯，挺好的。”
樂狸胡亂點頭，晃了晃腦袋，看著自己的新發型。
他聲音不大，但在變得安靜的理發店裡蕩開還是很抓耳。
不遠處戴著墨鏡手拿雜誌的穆青野又開始思索青年的聲音為何會給他帶來熟悉的既視感，但總是差那麼一點。
心煩的他摸出手機，看到了宿舍群裡的未讀消息。點開一看，是問他今晚回不回來，如果回來的話請求前往大學城給他們帶點食物補給。他唇角一勾，一句【喊聲爸爸聽聽】還沒打完，突然過電般地驚悟，腦子裡蹦出來一個讓他咬牙切齒的名字。
糖炒栗子。
這個聲音是昨晚直播裡的男聲！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樂狸，後者正硬著頭皮接Tony的話茬，問一句聊一句，昨晚直播時的聲音和眼前形象慢慢重合。越是對比，他心裡的疑慮愈是變成篤定。
像，太像了。
正巧家庭群裡，久久沒有收到回信的父母耐不住好奇問道。
【接小堯訂單的女孩子大概什麼樣啊？】
穆青野目光幽深，盯著鏡麵裡那張漂亮又乖巧的臉，在心裡默默回複。
是個甜言蜜語的騙子。
世界真小。媽的，看著老老實實，結果那個男的，小叔，還有自己，已經三個人了，職業詐騙？
他心情複雜，明明該憤怒的，思緒卻莫名冷靜。甚至想到穆青堯好像也是受害者，還有點微妙。略一思索後，他打了幾個字。
【人沒來，東西是寄過去的。】
隨後他放下手裡的雜誌，姿態自然地跟著人回到工作室。
樂狸對於去試衣間依舊排斥。經理表示遺憾，沒有再勸，一邊熟練地打包一邊溫聲告訴他要是有不合適的地方，歡迎隨時來這裡調整，不方便的話還可以聯係他們自己來取。
穆青野穿過他倆，走到女店員身邊。
“我來取衣服。”
“好的穆先生，東西都在這裡。”
“嗯，謝謝。”
接過包裝袋的樂狸眼皮一跳，覺得旁邊人的聲音莫名耳熟。順著看過去，就見到剛剛和他一起在理發店的青年摘了墨鏡，露出一張年輕俊逸的臉。
有點熟悉。樂狸腦子裡閃過一個模糊的印象。穆青野其實也在注意著他，見人微微蹙眉一副思考的樣子，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心裡的火升起又降下。
草了，真是漂亮得過分。
Tony將遮礙五官的過長發絲剪短，露出精致的眉眼。剛吹過，毛茸茸地，看起來柔軟好摸，乖得要命。他忍住那點蠢蠢欲動，聽見兩人的對話。
“您要回去嗎？我們有車可以提供。”
樂狸點點頭，“麻煩了。送到大學城就可以。”
猛然聽到熟悉地名的穆青野心頭一跳，轉過臉，看向經理。
“這位……先生，是要去清市大學城嗎？”他指指自己，露出一個笑，“我的大學就在附近，方便帶我一起嗎？”
“唔，好像有點麵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他的視線探究般地和樂狸對上，好奇地問，那張帥氣優越的俊臉也染上疑惑。
樂狸從記憶裡艱難扒拉出來那天晚上的記憶。
好像是見過這麼張臉。但他還沒認出來，穆青野就笑著，恍然大悟般道。
“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在清家小菜館，我不小心碰到你，還跟你道歉了來著。”
“真巧啊！”
*
確實巧。
樂狸坐在一邊，看著手機心亂如麻，心虛得想立刻逃離這個世界。
上回驚鴻一瞥，他就覺得這人耳熟得很，但一直對不上，直到現在，穆青野和他一起坐在後座，正在打電話，語氣苦惱低怨。
“是啊，被騙了。果然打遊戲不能投入太多感情。”
“嗯，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騙我，要是好好說的話，我也願意繼續帶她上分啊，誰知道直接把我刪了。”
“想問問是誰？啊，沒關係，反正她也改名了。騙我的時候好像叫‘糖炒栗子’？現在不知道叫什麼了。”
在聽到那個昵稱之前，樂狸還隻是覺得有點既視感，聽到那個名字後整個人都僵硬了。
救命！這人是南有嘉魚？
看著旁邊人如坐針氈的模樣，穆青野在心裡冷笑一聲。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