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用了……”
樂狸盯著花壇綿延的路沿，狼狽地移開視線，輕而慢地拒絕。
他掛了電話, 隱在口罩後的唇角抿出憂慮的弧度，開始一點點查看自己的資產。微信, 銀行卡，還有軟件裡沒提出來的錢……纖長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 許久沒有經曆過的的窘迫境地再次沉甸甸地壓上心頭。
戚程妄就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陰影與昏黃的光團模糊了他俊美的眉眼。他望著樂狸不自覺蹙起的眉和被手機微光映出的緊張瞳孔，耐心等待。直到對麵的青年鬆了口氣, 繃緊的身體微微舒展。
“謝謝Qi神, 你的……提議, 我很抱歉。”
樂狸咬字很輕，獨特而抓耳的聲線散在空氣裡。因為拒絕時不敢看人, 視線往下，也就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他本以為自己的財務會有很大一筆窟窿, 但這段時間他根本沒有花費的地方，穆青堯也不是他唯一的金主。wink裡的另一個神秘人, 甚至虎鯊的情深哥和何言，都砸了不少，林林總總加起來，差不多剛好還上穆青堯的虧空。隻是還上後又會回到最初的一窮二白罷了。
他難免鬆口氣, 一邊思量著，一邊伸手去接自己的購物袋, 卻見戚程妄輕輕往後一帶，讓他落了空。
……
今天的戚程妄很奇怪。
樂狸沒敢抬頭，愣了一下, 還是試圖勾走自己的東西。但依舊失敗。
戚程妄沒有鬆手的意思，聲音辨不出喜怒。
“不需要嗎？”
需要什麼？剛才戚程妄說出那句話時，樂狸嚇得三魂沒了七魄，隻是突然被那通電話一激，沒了繼續探究的心。現在，人聲都被拋在後麵，在安靜地隻有兩人的一方空間裡，細微的壓迫感如霧般擴散延伸，籠在周圍。那句清晰平淡，仿佛隻是問問“今天天氣好嗎”的話語，存在感愈發鮮明。背後的深意，自然也擺上明麵。
“……”
樂狸思考了下棄袋逃跑的可能性。他嘴皮笨，隻能繼續吞吞吐吐地拒絕：“我不太理解……Qi神，我們才見過一麵……”
“沒有關係。”他道，“我在何言那裡聽說了很多事。”
其實何言並沒有說過什麼，但戚程妄冷淡堅定的語氣讓這句話的可信度無限上升，樂狸心中一緊，心神都放在他接下來的話上。
“他說，你很缺錢。”
“並且你現在有了一些麻煩。”
戚程妄斂下眼，前兩天的情景一一閃回。樂狸和何言之間的拉扯，和穆青野的曖昧，還有另一個陌生男人。他看在眼裡，對這個看似乖巧實則貪心無情的人有了新的認識。
何言回來的時候，再次路過了他。
他收拾得很好，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回到訓練的房間。除去眼圈殘留著生理性的紅，幾乎看不出來剛剛狼狽哭泣的模樣。
和他相比，另一個主人公就沒心沒肺多了。樂狸那張漂亮的臉，沒有酸澀的留戀亦或是故作鎮定的冷淡。在看見自己之前，他的眉眼含著對新鮮事物的好奇與驚歎的笑，亮晶晶的，似乎那個讓他人錐心刺骨的人不是他一般。
當樂狸緊張地坐在長椅上，露出被咬傷的淺色傷口，乾淨的眼睛就像一隻受馴的羔羊。唇肉敏感，即使傷口細小，被按壓撕裂，泛出的疼痛也不會遜於一些嚴重的傷痕。手下是沾著濕意的哭泣觸感，他濕黑的眼睫掛著水珠，湊得近了，柑橘香味兒似有若無，羽毛一樣飄在心湖裡。
想著想著，那次意外撞車時，一聲聲兒甜膩的討好語調就和麵前人對上了。
他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他能勾得那麼多人。
精致姣好的麵容自然是他的利器，奈何他自己不知道，還有著一副和柔軟美好的皮囊相悖的，遲鈍而無情的心防。
現在他獨身一人藏在遙遠的城郊，繞在他身邊的人銷聲匿跡。他不覺得是他們膩味了而擺脫樂狸，相反，他知道是樂狸主動拋棄。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注意著樂狸。那些似是而非的語句顯然讓人豎起警惕。後者半晌才回答，語調沉靜，但他知道對方很慌亂。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Qi神，你的言行讓我很困擾。”
樂狸硬著口氣道，隻是眼睫忽閃，不自覺地捏緊手，“我和何言隻是鄰居，並且鄰居關係也已經斷了。”
“不管你在他那裡聽說了什麼，都不是你剛才……”他頓了頓，“折辱我的理由。”
樂狸難免想到了穆青堯。不久之前，對方也是如此溫和地定下了“合租”事宜。他不敢拒絕穆青堯的要求，一是對方積威甚重，在氣勢的壓迫下，他連連敗退，幾乎是上一秒答應，下一秒就反應過來，懊惱地想反悔；二來則是，對方扼住了他最難堪的信息。
wink的事，本就是投機取巧。或許剛開始的直播是威逼誘哄，但他是切切實實牟利了的。這一點無可辯駁，博弈是自取其辱。但戚程妄不知道這些。從何言那，他頂多知道一些“德行有損”的事情。
他正想著，就聽見戚程妄的下一句，傳過來時輕飄飄地，卻砸得他措手不及。
“是直播的事。”戚程妄模棱兩可，“不是虎鯊。”
“你也不想我說得太明白，對嗎？”
“……試探沒有意思。”樂狸沒有軟化態度，卻還是不免躊躇，心緒混亂。
何言不可能知道wink的事，但戚程妄的語氣如此篤定……
“對不起。”
“？”樂狸眨眨眼，對於這句突如其來的道歉感到詫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攬住肩膀，購物袋落在地上，窸窣一聲響。戚程妄俯身，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唇上，隔著纖薄的口罩布料，一觸即分。
他生得好，冷峻的氣質削弱了銳利的豔氣，哪怕隻露著上半張臉也無一不精致。墨描般的眼眉，長睫濃密卷翹，湊近時能看見細膩的肌理，讓他多了些人類的溫度。
“是我之前的話冒犯了。”
他重新回到安全距離，為自己剛開始的話語道歉，示弱的姿態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