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譽之做了一個十分漫長的噩夢。
夢境之中,北魏李子燁率軍南下,連奪十三城,他驚怒之餘,恨紀雲清心如冰鐵,為李子燁蠱惑,卻對他棄如敝屣!有神秘異人適時出現,言之鑿鑿要讓心上人明曉他的真心,識破李子燁的真麵目。
他歡欣雀躍,不勝期待。
然後,一個月不到,神京被包圍了。
陳譽之猛然從這噩夢之中驚醒過來。
緊接著,他發現一切並不是噩夢,而是已發生的現實,這對他來說尤勝於噩夢。
此時的陳譽之正躺在一張舒適的床上,從周圍的擺設中,他認出了這正是自家的宮殿,隻是不清楚究竟是哪一間宮室。
宮室的門緊閉著,殿內竟無一人。
——怎麼回事?
——身為天子,竟有人敢如此怠慢?!
陳譽之皺眉喚起了心腹大太監的名諱。
“張順德……咳咳咳!”
他呼吸之間,便有灼痛之感從胸腔漫開,那正是之前從背後被一箭穿透的部位。每一聲咳嗽,都讓他感覺傷口要被撕裂。
但除了他的聲音,周圍依舊安靜一片。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出現,仿佛躺在這裡的並非大晉天子,而是一個待死的囚徒。
陳譽之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妙。
難道說……
某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讓他看向周圍的眼神驟然一變,仿佛這並非甚麼富麗堂皇的宮室,而是囚禁囚徒的牢籠。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座宮殿已經換了新的主人,你被關起來啦!”
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聲音輕描淡寫,卻讓陳譽之的怒氣槽一瞬間填滿,甚至溢出。
“——是你?!”
他慘呼一聲:“——你居然還好意思在我麵前出現?你把我害得好慘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嘛~”蘇贏很不解,“我可是讓你得償所願的最大功臣誒。”
陳譽之哪裡還顧得上認真聽他說話,此刻他的腦海之中正不斷回放著同一個念頭——神京沒了?我被俘了?大晉完了?
歸根究底,都怪這來曆不明的妖人害了他!否則他怎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陳譽之越想越氣,心中滿腔悲憤。
以他的能力,若是親自執掌江山,當與李子燁大戰三百回合,讓魏軍無功而返。要不是輕信妖人,豈會落得這個下場?
迷之自信“我與李子燁五五開”的陳譽之從來沒有想過,就算蘇贏不曾到來,他自己上自己的號,最後一樣是亡國的下場。
從他任由紀雲清出入禦書房翻看一國機密,將大晉安危置於一己私欲之下時,就注定了今日的一切,注定了他的結局。
——史書之上的紅顏禍水不過是替君王背鍋的借口,倘若君王果真賢明,又有誰能蠱惑他敗壞江山?倘若君王本就昏庸,即便不為美人也會為彆的緣由將江山輕擲!
“哦,差點忘了恭喜你,你的心願已經實現了。若論在紀雲清心中的好感度,現在的你已經徹底超過了李子燁哦~”
蘇贏突然想起什麼,開口道。他說的正是係統333用好感度機製檢測的結果。
……雖然隻超過1點,但也是超過了嘛。要知道此前兩人的好感度差距何止20點。
自認在其中出了大力,促成一對真愛的蘇贏語調甚為歡悅:“怎麼樣?驚不驚喜?”
毫無自知之明的陳譽之正沉浸在被蘇贏害得失去一切的憤恨之中,又聽對方突然說出如此荒唐的話,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到了這般地步,你還想騙我!你真以為我有那麼蠢,還是耍我很好玩?”
他慘笑一聲,語調淒涼。
“如今李子燁春風得意,萬人恭賀,有一統天下之相,想必佳人在側。我卻在這冷冰冰的宮室裡孤零零一人,還不知能活幾日……”
“雲清本就心慕於他,如今又豈會舍卻未來的天下之主,反倒對我這階下之囚青眼相加?”
陳譽之越說越是悲憤難抑。
他用悲憤的聲音質問蘇贏:
“你已害我這麼慘,竟還要落井下石拿我取樂,我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蘇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為什麼自己說實話時總有人不相信呢?
算了,上石錘吧,有圖有真相。
驟然之間,一抹白色光華如月光一般在陳譽之眼前漫開,蘊染的華彩之中,映照出另一間宮室的景象,出現在其中的赫然正是一男一女兩道熟悉的人影。
蘇贏不講武德地對他們進行了直播——
“表妹,你可當真想好了?還是說,你還不曾原諒我那一箭……”
李子燁話未說完,便被紀雲清打斷:“殿下並沒有錯,我從未怪罪過你,何談原諒?我當時誤會了,後來便明白過來,殿下射出的那一箭,本意是為保全我。”
——李子燁避開了致死的部位,隻是為了讓她受傷,無論是出於陳子譽對他的私情,還是她這個人質本身不能白白死掉,想必大晉這邊都會立刻把她帶下去救治,而不是繼續留在兩軍交戰的危險之地。
這樣一來,就有了轉圜的時間,早已潛入城中的北魏來人才有機會營救她。再不濟,李子燁大軍攻入城中再去救她。總而言之,那一箭隻是將她送回安全的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