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普通的長/槍,溫蓉蓉推他去了一次妖奴山莊,他路過弟子院的時候,看了一眼正在練劍的弟子,那眼神實在太哀傷了。
然後溫蓉蓉便給他找了長/槍,告訴他,“你就算腿不能動,那就練練手臂也是好的,活動一下。”
南榮慎當時眼眶都酸澀了一瞬,溫蓉蓉從不避諱他的傷,不會因為害怕戳他傷處刻意去回避。
甚至會拿他的臉開玩笑說他像個血脈覺醒了一半卡住的大魔,但是正因為這樣,南榮慎漸漸覺得自己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她的一切刻意引導無心嗬護,南榮慎都懂,無論是和溫澤陽的通信,還是細節到生活上的小事。
她在用一種十分樂觀的方式,渡他這個廢人過河。
過一條南榮慎本以為自己一輩子再也過不去的河。
因此不受控製的,他的視線,他的一切,都無時無刻不在圍著溫蓉蓉轉。
每一次溫蓉蓉出現,南榮慎的視線就再也不會看彆的。
“又傻了?還是會被魔氣影響?”溫蓉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
她幾乎都適應了他的注視,最開始當然是不適應的,被他看得渾身發毛。
但醫師說,南榮慎是受到魔氣影響,舉止稍微不正常是很正常的。至於這番話是誰教醫師說的,自然都不需要細查。
但溫蓉蓉居然就信了。
這幾月下來,溫蓉蓉已經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兩個人現在的狀態,在溫蓉蓉看來和純哥們兒也沒有區彆。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不梳頭不洗臉搶南榮慎碗裡的東西吃,也敢隨便在他麵前毫無形象地癱著,一起泡澡的時候肩並肩地躺著,不會再彆扭了。
南榮慎除了盯著她看這個毛病之外,也自在了很多,甚至像這樣私下兩個人吃飯,他已經不戴麵具了。
一張臉還是可怖,還是坑坑窪窪,還是瞳仁異樣,如白骨裹皮,可溫蓉蓉也看習慣了,居然覺得也就那樣。
就當他畫了個特效妝容。
“沒什麼,”南榮慎直勾勾的眼珠轉了轉,接話道,“我哥那天有事,讓我去回了你。”
南榮慎喝了一杯酒,然後說,“重來一次的話,我肯定不會把你摔泥地裡。”
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的。
溫蓉蓉聞言笑了起來,吃了一口菜。
“哎,二公子那時候多麼高高在上,我等皆是螻蟻,隻配泥地啊。”
南榮慎被堵得無言,看著溫蓉蓉眼神有些無辜。
溫蓉蓉哈哈笑了起來。
南榮慎也笑了。
他們又乾了一杯,然後溫蓉蓉說,“慎兒,生辰快樂。”
南榮慎抿了抿唇,到現在也不太適應溫蓉蓉叫他慎兒。
但是溫蓉蓉向來顧忌他的種種需求,卻偏不管這一點他的不適,整天慎兒慎兒,叫得南榮慎從額角青筋隱隱要凸起,一直到現在心中像是專門有根弦,每一次溫蓉蓉這麼叫他,都會被撥動顫動不止。
餘音繞梁久久不得安生。
溫蓉蓉繼續說,“我跟你說,你生辰這天,是個無比重要的日子。”
不光是你的生辰,也是我的新生。
後一句話溫蓉蓉沒有說,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和任何人說。
但是聽了一半的南榮慎心頭一跳,胸腔又開始敲鑼打鼓沸反盈天。
她的意思,是他很重要嗎?
南榮慎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重要過,他母親是個婢女,被他醉酒的父親強要,父親後院姨娘成群,廝殺慘烈,母親懷著他卻不敢說話。
謹言慎行了十個月,死於生產。
為他取名慎,希望他萬事慎之又慎,為他取小字謹言,是希望他謹言慎行,多活幾年。
若非是哥哥自小維護他,將他藏在院中枯井,不讓那些公子們打罵他。哥哥的母親在他母親死後,縱使自己的妖族之身遭受厭棄,也依舊冒死為他求了個南榮家公子的名分,否則南榮慎早就被當成小野貓野狗弄死了。
這一生,還沒人說過,他的生有多麼重要呢。
他一時間有些怔忡,又看著溫蓉蓉發呆,溫蓉蓉卻已經起身從不遠處婢女手中拿過了一個盒子。
拿下南榮慎手中的酒盞,將盒子哐當放在桌上。
這聲音讓南榮慎回神,溫蓉蓉拍著盒子催促他,“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你看看。”
南榮慎看了一眼盒子,竟比手臂還長,猜想著是什麼,他猜不透溫蓉蓉,溫蓉蓉的想法總是讓他雲裡霧裡。
但是他打開盒子之後,臉上的笑意卻沒了,他對著盒子裡麵的東西愣住,隻有狂跳的一張口,就要從嗓子裡麵蹦出來的心臟,能表達出他此刻表裡不一的狂亂。
“這……”
“按照你的雙尖鎖焰槍煉製的,是你斷掉的那把槍,給了我靈感。”
溫蓉蓉說,“我直接做成了兩截,可以當成雙鐧用,這樣如果是近戰,也不用受長/槍限製。”
溫蓉蓉催促南榮慎,“快點拿出來試試,接口那裡接上不按動專門的按鈕,是絕對不會斷的。”
溫蓉蓉說,“這裡借用了斬魔刀的思路,雙頭都是靈石催動,相斥和相同的靈力煉製成珠,分彆放在了兩截槍管之中,是這世間最強的吸力!”
“你在甩動長/槍的時候,還能利用相斥的力,達到力重千鈞的效果,每一頭都和斬魔刀的重力差不多。”
溫蓉蓉一說起武器,便滔滔不絕,“你看那槍頭蓮花,是我親自畫的,按動這裡便能轉起來,這上麵全都是倒刺,轉起來能夠攪碎魔物的內臟。”
“哎哎,你彆在這裡按那個,有毒液濺出來我們還要不要吃飯了。”
南榮慎便將手挪開,然後將長/槍的兩頭拚接在一起,“鏘!”的一聲,兩個尖端的槍頭便瞬間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紅了起來。
溫蓉蓉笑著說,“酷不酷!我用紅靈石摻著五境穿山甲的指甲煉製的,無堅不摧,絕不會斷!”
她整天讓人修剪林仙的指甲,修了倆月才攢夠,再攢不夠煉製槍頭的指甲碎屑,林仙都打算忍疼拔給她了,也太折磨人了。
南榮慎看著她帶笑的眉眼,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和這槍的雙尖一樣,燒得紅了。
但是千言萬語,如同壓在沉重山巒之下的一粒種子,堵在南榮慎的喉間,找不到抽枝發芽的方向。
最後他隻能深吸了口氣,抓著□□的手微微顫抖,問,“它叫什麼?”
“雙尖鎖焰槍啊,我是用那柄槍斷槍煉製的,還是它,你的老朋友。”
溫蓉蓉說,“你不覺得,它現在叫這個名字才更貼切嗎?”
南榮慎笑起來,看著雙尖火紅似血,如同燒灼的烈焰被鎖在其中,笑了笑,慢慢撫過槍身,啞聲道,“很合適。”
溫蓉蓉見他喜歡,自己也高興,她倒不是故意投其所好,她自己喜歡武器,當時看著南榮慎致死都攥著武器,可惜的是那柄槍斷了。
於是就想著重新煉製一個給他,免得他也像他的武器,折戟沉沙後便一直消沉下去。
溫蓉蓉說,“你看,它斷了有斷了的好處,還能續接,待我尋到能夠徹底阻斷你被魔獸長尾注入後腰的魔氣,你也定能像這雙尖鎖焰槍一般,重新恢複。”
南榮慎將長/槍再度解體,放回盒子之中,蓋上了蓋子。
溫蓉蓉還以為他會忍不住耍一下,見他放回去問道,“怎麼了,不試試?”
南榮慎卻搖頭,他能感知這槍的威力,確確實實堪稱“脫胎換骨”,可見她沒少下功夫。
屋子這麼小的地方,南榮慎怕耍起來傷了溫蓉蓉。
哪怕溫蓉蓉與他相處的這一段時間,種種跡象表明她的“與眾不同”,例如一個凡人居然能泡靈脈,例如她的五感異於常人的敏銳等等……
但是南榮慎不想探究,也還是將她當成尋常人,生怕傷著。
他隻是定定地看著溫蓉蓉,然後朝著她伸出手。
溫蓉蓉疑惑走進,“嗯?”
南榮慎轉動椅子,離開桌邊,操縱著輪椅上的外部支撐,扣在自己的腰上和那條隻剩一半的腿上。
他很少用這個功能,但是今晚他用了,他從椅子上借助這些外力站起,然後伸展長臂,抓住溫蓉蓉的手臂,將她拉入了懷中。
溫蓉蓉猝不及防,撞在他的身前還悶悶哼了一聲。
南榮慎密密實實地將她摟住,這是兩個人這幾個月來,唯一彼此都清醒的狀態下,親密過頭。
溫蓉蓉本來想要掙紮,卻在聽到南榮慎的心跳之後,覺得像是被洪鐘撞了頭,四肢都發軟了。
她沒有動,埋在南榮慎的懷中,他的胸膛不如從前結實,卻也依舊挺擴。
“彆怕,我不怎麼樣……”
南榮慎聲音帶動胸膛的震動,震得溫蓉蓉耳朵發麻,放下了推拒姿態的雙手。
南榮慎將下顎親密無比卻又自然而然地放在她的頭頂,輕輕蹭了一下,說,“謝謝。”
溫蓉蓉要到嘴邊的“你要乾什麼”給堵了回去,胡亂哼了一聲,聽著自己的心跳,漸漸同南榮慎的重合。
她雙手慢慢爬過南榮慎的腰身,合臂量了一下,哎,沒有從前那種虎背熊腰的宛如抱著一棵參天大樹般的健壯手感了。
怪不習慣的。
折斷的新鮮枝杈扶回去,還能長好嗎?
能吧,畢竟大樹的生命力本身就非常旺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