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蓉蓉問完眾人的選擇, 眾人聞言都下意識的朝著地裂之中看去,他們身處的這塊唯一尚且完好的地方,也開始出現了裂痕。
“不行!如此大陣, 越陣眼而逃,我們說不定會在沒有落入下一個小陣之前, 就被陣法之力攪碎!”
公山b聽了溫蓉蓉的提議, 簡直覺得荒謬至極,他最是了解這五行誅邪陣,但越是了解, 越是知道強橫到如此地步的陣法,根本不是他們幾個人能夠肆意跨越的。
“那你說,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我們這不是不跳也馬上就要死了麼。”
溫蓉蓉邊和公山b爭論著,邊朝著底下看去,海和火可以最先排除了, 水火無情,落進去都不需要他們弄清楚下一個陣中是用什麼守陣,他們搞不好就被溺死燒死了。
而黃沙在溫蓉蓉看來,也是能夠排除的, 一望無際荒蕪至極, 沒有任何的建築和能夠供人躲避的地方,暴露在這樣的地方,也實在太過危險。
目前來說最好的選擇是林子,哪怕其中的生物不可估量, 好歹也應該跟妖魔獸沾邊, 再者說適合樹木生長的地方,環境總不至於太惡劣。
但是還未等他們全部都表態到底跳進哪裡, 端坐在人正中,一直在念誦超度佛經的燕容肖,身上爆出了道道令人無法直視的金光。
眾人連忙閉上了眼睛,耳邊山毀地摧的轟隆,摻雜進了數不清的紛亂人聲。
“絕地門千海囚自願守陣!”
“萬蓮虛浮山紅羅自願守陣!”
“南苑仙山尤子楚自願守陣!”
“快跑,快跑!”
“我們不能退,不能退!”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在這裡――”
“大陣閉合了,陣眼是死門,我們出不去了,我們……”
“跳下去,不要再猶豫!”
眾人捂住耳朵,卻根本擋不住這催命一般的混亂聲音,直鑽得腦袋嗡嗡作響。
溫蓉蓉悄悄睜開眼去看,便見到數不清的淡金色人形魂體,朝著燕容肖身上散發出的金光而去,他們像一隻隻悍不畏死的飛蛾,朝著燕容肖身上的赤金色“火光”撲去。
靠近了之後瞬間就被燒灼融化,成為了這金光的養料。
“天呐,是功德……”
這一次開口的是迎春,她被這金光刺得雙目通紅,但是她貪戀無比地想要伸手去觸碰。
在場所有的修士,幾乎全部都隻在古籍之中看到過,功德累積到一定程度,連神魂都會是金色。
但是生機之脈斷裂之後,天下混亂不堪,各大宗門隕落,大能集體失蹤,天下如今也就隻剩下四國,以燭龍穀為界,與魔族劃出了勢不兩立的天塹。
再沒有飛升,沒有大能,沒有功德金光加身之人。
“你不要命了!”齊滿月一把抓住了迎春要摸上去的手。
燕容肖身側禪杖在金光之中陡然自立,沒有靈力驅動一直處於閉合狀態的蓮花杖頂,蓮花片片盛開。
蓮心舍利將燕容肖身上越發壯大的金光,源源不斷地吸入其中,又驟然綻放出了鋪天蓋地的金光,如傘蓋一樣在半空中舒展,無限蔓延,直直將這一方城鎮,儘數覆蓋。
南榮元奚停下了安魂曲,眾人全部沐浴在這金光之中,並且他們驚訝的發現,金疊陣的崩亂已經停止,正飛速的恢複著。
“金疊陣在恢複了,在恢複了!”
公山b本來開心地從地上站起來,但是當他發現池子裡麵的靈脈水,也逆流向天空,化為血色的光融入了這金光之中,在半空中若隱若現出血色的符文,他的笑容便陡然消失了。
一股難言的恐懼,從他的內心彌漫,他仰頭努力地辨認著這些遊走在金色之中的赤色符文。
片刻之後大喊道,“陣眼沒了,這是個死陣!我們會被困死在這裡!”
“我們得走,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裡,否則等到血靈脈彙成的符文徹底彌漫這片天空,這裡就會變成真正的死城。”
“地裂正在閉合,”南榮慎開口,“現在隻剩這一條路了,我們要跳嗎!”
“跳!”溫蓉蓉說,“紅羅仙子那麼美,她不會騙我們!”
溫蓉蓉說著就要身先士卒,結果被眼睛瞪得險些從眼眶離家出走的南榮慎給一胳膊圈住,“你乾什麼!”
他忍不住吼了溫蓉蓉,實在是被溫蓉蓉的舉動嚇瘋了。
溫蓉蓉縮了下脖子,被吼得像個小鵪鶉,但是很快她脖子又支棱起來,“我跳啊!再不跳地裂都閉上了!”
“那也不能亂跳,”公山b也是沒想到溫蓉蓉這麼莽,“你眼看著那是朝著熔岩裡麵跳呢!”
他說著飛快且飽含同情地看了一眼南榮慎,然後說,“我們得朝著樹林裡麵跳,金木水火土,按序排列,金後麵是木,從裂陣之中越陣,已經是找死,還越級跳到火陣,你焉有命活?!”
“大家聽我說,”
公山b趴在地上,朝著四外的地裂之下看,很快在眾人的身邊,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地裂。
他說,“我們分批跳,這裡最好!這裡是密林,但是地裂不夠寬,我們不能全部一起跳下去,最近的人先開始!下去的瞬間,有什麼保命的手段都不要吝嗇!”
“跳!”
公山b的指揮下,齊滿月和迎春還有蛇女先跳了下去,他們下去之後後麵的人不用指揮,也跟著下餃子一樣下去了。
但是隨著燕容肖身上的金光越來越盛,數不清的守陣者的神魂融入其中覆蓋這一片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在恢複著,像是某種倒放的碟片,坍塌的牆壁重新還原,崩壞的建築寸寸恢複。
大陣之間因為崩壞帶來的地裂,閉合得也越來越快。
南榮慎是必須和溫蓉蓉還有白虎一起跳的,他們之後,就隻剩下嵇若和公山b,他們兩個負責把一直發光的燕容肖也給拖下去。
但是嵇若和公山b,不光拖不動燕容肖,還因為觸碰他,疼痛得猶如火灼。
“怎麼回事,他的身體……”
嵇若不顧疼痛,用黑袍裹著燕容肖的手臂要撈他,卻撈了一個空。
而公山b怔然片刻,拉著嵇若便朝著馬上便要閉合的地裂而去,“來不及了,我們帶不走他了,他融合了太多大能守陣者的神魂和功德,已然成為了維係這金疊陣的活人陣眼……”
公山b拉著嵇若,在地裂閉合的前一刻,縱身躍向了一片密林。
而在金疊陣徹底恢複的瞬間,地裂轟然閉合,燕容肖身後金光之中,無數雙人手臂的虛影伸出,似乎是要逃離這一片灼人的金光,卻最終隻能無力地揮舞定格。
而燕容肖這時候周身的金光,自金蓮緣生杖開始緩緩收斂回他的身體,待到所有金光斂回,天幕之上閃過赤金符文,如遊龍一般的顯現,燕容肖猛地睜開眼,那雙眸中卻已經沒有了人族黑色,而是一片莊嚴又妖異的赤金。
他欲渡眾生苦厄,卻被眾生拉入苦海。
滿地失去了神魂支撐的金甲,徒留他一人的死城,燕容肖撐著金蓮緣生杖緩緩起身,手中禪杖朝著地上狠狠一砸!
地麵竟然生出了裂痕,他垂眸,如同慈悲的活佛,看向了自他這一片苦海,去往另一片煉獄的同伴們。
嘴唇抿出了悲鳴的弧度,垂落眉目之下,映入那邊赤金色眼眸的,是像果子一樣結在樹上的人。
燕容肖輕歎一聲,提起禪杖,慢慢地走進了屋舍之中。
而已然先後跌落了密林的眾人,劫後餘生地聚集在了一起,他們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狼狽和傷處,但卻全都不嚴重。
“燕宗主沒能跳下來,他已經變成了金疊陣的一部分,不能跟著我們繼續走了。”公山b拉著身上皺巴巴的衣服,他人淡如竹的公子模樣,到現在徹底麵目全非。
他在跳下來的途中,他僅存的一個門中弟子,也被陣法之間的強橫擠壓給碾碎了骨骼。
公山b看著自己手上的一點血跡,指尖發顫,他方才來之前,挖不動土,隻好找了個樹洞,將那個弟子放進去了。
他沒法帶他回去了,像他門中其他弟子一樣。
站在他不遠處的齊滿月,和他掉下來的距離比較近,看到了他將自己的弟子“埋葬”的全程,也能夠理解他此刻的難受。
她走上前,拍了拍公山b的肩膀,說,“至少你的弟子還有全屍。”
她說著這樣開解公山b的話,自己的麵上卻露出瞬間的扭曲,在金疊陣之中,齊滿月刀宗的兩個弟子,都是為了保護她被金甲守陣者給跺得不成人樣。
氣氛沉鬱下來,他們損失了弟子,溫蓉蓉和南榮元奚,又何嘗不是折損了妖奴?
溫蓉蓉想起了自己的黑羽鶴,南榮元奚也忍不住想起了鷹女,那個總是拘謹且克製,但是又在某些時候格外赤誠的部下。
而迎春和嵇若,自然也不是身邊沒有人死去,隻不過相較於其他人來說,他們的接受能力比較強。
迎春帶領的蓮夢宮,其實宗門很大的,修到半路了去嫁人的,或者突然消失的,這樣的弟子每年都不少。
她身為宮主,見得也多,世事無常,聚散終有時,她儘了全力,剩下的都是她們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