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回(1 / 2)

娜仁好廢了一番口舌,才讓昭妃放下心,做炕旁落了座。

“也不知你們的運氣是好與不好——”昭妃神情複雜地注視著娜仁,看出她的疑惑來,輕歎著道:“那幾個刺客被押到刑部大牢沒多久就招了。確實是天地會的人,卻並不是有預謀的行動,隻是五六人結夥來逛廟會,見你們身著華貴又是天足,料定是滿族貴婦,便打算殺一把立立威名。”

她少有這樣長篇大論地說話,看得出她也有些無語了,“領頭那人是天地會駐京城本地香主的小舅子,在天地會內不大受人尊敬,打算用你們來立住腳跟。那沒眼色的,見有一二太監跟隨,隻以為是哪家宗室,又見你們沒帶幾個侍衛,陣仗又不大,覺著你們家裡八成不得臉,就當是立功立足的好機會。又貪功,故而隻就近尋了個地方取家夥,也沒多叫人,稀裡糊塗地就打上去了。”

娜仁眼睛瞪得溜圓,滿是不可思議,“這都什麼絕種瓜皮啊。”

“倒是萬幸,他們看低你們,想著獨吞勝果,沒多叫人來。你們帶的侍衛雖精乾,但廟會上人群擁擠,總有疏漏的地方。”昭妃難得多話,垂頭看著娜仁,又歎了口氣,眉目間清清冷冷地,又帶著些後怕,“那幾個如今都招了,可見也不是什麼硬骨頭。你那一釵子卻實在冒進了。”

娜仁道:“我總不能眼看著刀鋒向著老祖宗去……也是一下子著急,便把還有侍衛的那一茬給忘了。”娜仁悻悻地說著,打量著昭妃的臉色,扯扯她的袖口:“知道嚇到你們了,我的過錯。”

昭妃搖搖頭,“也是命裡應有此一劫,躲也躲不過,如今過去就好了。”

“哎——我們在嘉福寺前的廟會上遇刺了,須安大師沒被連累吧?”聽她提起命數來,娜仁想起另外一茬,忙問道。

昭妃被她問得一愣,複又搖搖頭,道:“沒。須安大師昨晚便圓寂了。”

“圓寂了?!”娜仁一驚,猛地從床上坐起,又被昭妃按住,她眉心微蹙,道:“你且躺著。須安大師是圓寂坐化,又逢吉日,也是喜事一樁。連夜火化,修得觀音坐骨,如今該被奉在嘉福寺舍利塔中。你若傷心,反而不美了。”

娜仁想起昨日須安所說的話,心裡亂七八糟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見她兀自出神,昭妃道:“你醒了,我也放心了。先回去了。”

待她走了,瓊枝才道:“昨兒您一直沒醒,太後娘娘與昭妃娘娘、清梨小主也一直守在這裡,皇後娘娘與納喇小主、董小主與張小主下晌去了,皇上與太皇太後、馬佳小主入了夜才被勸回去。這一回也太驚險了。”

“有什麼驚險的,倒是運氣不錯,碰到個半吊子刺客,沒把自己小命搭進去。”娜仁摸摸肚子,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瓊枝,“那塊布福寬洗完你拿過來好好收著。有點餓了,讓星璿預備些吃食吧。”

瓊枝忙回道:“有,都有。星璿預備了小火煨了許久的川穹天麻魚頭湯,還有細軟點心餑餑並熱騰騰的粳米粥,這就讓人端上來。”

看她興奮極了的樣子,娜仁不由道:“你怎麼也和烏嬤嬤似的呢?”

瓊枝微怔,又迅速明白過來娜仁的意思,搖頭輕笑道:“是唐太醫叮囑了,您醒來若是能吃得下東西,就說明傷勢不算十分嚴重。星璿預備了許多吃食,還蒸了籠餅與棗泥軟糕,雖沒有什麼大肉,但湯也燉得很不錯,這就端來,您能多用些,我們便都放心了。”

“讓她們去告訴星璿吧。”娜仁衝她伸出手,“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上藥了嗎?”

瓊枝抿嘴兒一笑,“能怎麼樣?剛才已經上過藥了,傷得不重,那地上的雪剛化開,沒什麼尖硬東西,隻是磕了一下。唐太醫也給了我活血化瘀的藥,說是上幾次便可以好了。您在這著急什麼呢?”

娜仁固執地伸著手沒收回來,瓊枝見她堅持,無奈地將右手搭過去給她看,嘴裡還道:“怎麼這會這犟脾氣又發作了呢?”

娜仁握著她的手仔細看過,卻青了好大一片,一看就知道磕的時候好用力,抿抿唇,道:“怪我,腦袋這麼沉乾什麼?”

“這話說的,頭有多重又能怪上人了?”瓊枝瞪她,“好沒道理!”

不過見瓊枝手上的傷確實上了藥,娜仁就放心了,隻是有些惱自己連累瓊枝受了傷,悶悶地吃過飯、喝了藥,倒叫瓊枝覺著好笑。

她就此便窩在永壽宮裡養傷了,外頭的事兒隻當熱鬨聽,豆蔻便將她覺著有趣的整理整理說與娜仁,故而雖然娜仁不大出去,消息卻比闔宮的人都靈通。

有時娜仁靜下心來想想,她若是在宮裡開一個情報鋪子,隻怕生意會十分不錯,屆時她的日常應該就是——這個娘娘上門來問那個娘娘是不是私底下說了她的壞話、那個娘娘來問彆的娘娘是不是有了身孕瞞著大家……

嗯,這樣一想,還是算了吧。

沒意思。

就這樣,娜仁繼出版無望·偉大的文學創作事業後,又失去了另一個絕頂的創業機會。

宮裡進了頭茬的新鮮楊梅的時候,啟祥宮傳出喜訊,道是張氏有喜。太醫都說懷像不錯,叫康熙好驚喜,一如當年佛拉娜的例,給了張氏‘福晉’的名位,隻是未行冊封禮,不算是實打實的位份。

不過不知是什麼緣故,他並未讓張氏直接主位啟祥宮,而是將她遷去了儲秀宮。

聽說張氏私下裡對這很是不滿,大發了一通牢騷。不過麵上倒是看不出半分來,在康熙麵前小意殷切,康熙指了位醫術不錯的老太醫為她安胎,儲秀宮日日流水似的賞賜不斷。

或是新進衣料首飾,或是一碗羹湯,左右都是皇上的心意,值得張氏好生炫耀一番。

這日永壽宮裡娜仁、昭妃與清梨三人圍坐花廳的雕花小四仙桌喝茶,清梨烹茶的姿態如行雲流水,優雅自然,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麼優雅了,“你們道,那張氏前幾日因何臉跟苦瓜似的?”

“清梨你現在的口音很有神韻。”娜仁拍拍她的肩,笑著問:“因何?莫不是為了皇上把她遷去儲秀宮,沒能在你跟前耀武揚威擺擺主位娘娘的款兒?不過皇上順著她這股東風晉你為福晉,主位啟祥宮,確實是會讓她心裡不痛快的。”

清梨輕哼一聲,“這事兒早過去了,她在我跟前囂張幾次,我看她懷著孕沒搭理她,她覺著沒趣兒,便不愛招惹我了。她這回生氣是因為當年馬佳姐姐有孕,皇上派了兩名太醫共同為馬佳姐姐安胎,這回輪到她,卻隻有一位太醫安胎,資曆也比不上那兩位,故而心中大不樂業。你看她每天走路那樣,兩個月出頭就扶上腰了,若不是太醫說最好靜養,隻怕她還要日日穿過禦花園去鐘粹宮逛逛呢!”

“佛拉娜招她惹她了?”娜仁挑挑眉,又道:“如今她與佛拉娜就差著個禦花園,東西的小門穿過去也方便,倒是可憐佛拉娜了。”

清梨心有餘悸,“可不是嗎。那張氏從前還沒什麼底氣,自打有了身孕,可真是就差插上一雙翅膀讓她飛起來了!皇後也抬舉她,給她雙份的份例,伺候的人也添了一個巴掌那麼多,倒是更給了她底氣。從前對馬佳姐姐還有些麵上的尊敬,如今是什麼都沒有了。”

昭妃一直默默未語,此時道:“皇後抬舉,對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所以說她這人一飄,在宮裡就不是好事了。”清梨似笑非笑地感慨一句,又看向娜仁:“我可聽說了,皇上與太皇太後商量,說等張氏這一胎落了地,就抱給你養。張氏好惶恐……”

娜仁有些無語:“誰說的?先說人家骨肉分離的不好,就是真給我個孩子,我也不敢養啊!怎麼這風聲就傳出來了。我還沒說你呢,怎麼你對張氏那裡的消息那麼靈通?如今你們可不在同意屋簷下了。”

清梨一揚下巴,扯嘴角的弧度都透出些金尊玉貴養大的驕矜,“旁人倒算了,她那裡的事兒,隻有我不想知道的,沒有我不知道的!她一天天還美呢,也不知自己身邊都被人戳成篩子了!單是咱們那位賢良淑德的皇後娘娘,她有喜了,送去的那兩個老嬤嬤,便都是正黃旗旗下包衣。”

“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越是如此,皇後越不會讓張氏有事。”娜仁隨口道:“她若真是個聰明人,就該放心安胎,惶恐個什麼勁兒呢?”

“肚子裡踹了塊金疙瘩,卻不知留不留得住,當然惶恐。”昭妃在這樣的話題裡一向很少開口,偶爾幾句都深入人心,娜仁與清梨二人不由抱拳向她拱了拱,“精辟!”

八卦小組的聚會舉行全看大家的默契,場地不限,食水不限,內容不限,隻有快樂是不變的。

張氏這一胎從一開始好像就三災八難的,分明太醫曾說過胎像不錯,張氏的害喜卻很嚴重,暈眩嘔吐得厲害,儲秀宮上下日日折騰著,小太監跑儲秀宮和清寧宮兩邊跑得腿都快斷了。

又是喜酸,讓宮人領了不少山楂回去,又被太醫追著說孕婦不能吃那玩意,最後折中要了地方進宮的酸杏乾,兩天下去一匣子,搞得外人都替她牙酸。

清梨的評論頗為精辟,“說是暈眩,偏生打扮得花枝招展往清寧宮去、每日非要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就不暈眩;說是害喜,儲秀宮日日大魚大肉,也沒見她吐了出來。如今看她惡心,隻怕是酸杏吃得胃裡難受了。”

這……怎麼說呢,隻能說人各有誌吧。

張氏估計是打算用最拙劣的手段作最厲害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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