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回(2 / 2)

後麵一句她沒說出口,但康熙莫名地聯想到了,登時握緊了拳頭,卻不得不承認,如今太子和大阿哥針鋒相對的關係,他在裡頭有意無意地,也做了不少事情。

或者說,這一切從當年大阿哥被送出宮,養在納蘭明珠府裡,便已隱隱埋下了伏筆。

但他從來不希望兒子處成仇敵,針尖對麥芒。

康熙麵色難看極了,娜仁卻不怕他,隻輕輕握住他的手,一點點揉開他緊緊握著的拳頭,輕聲道:“握得這樣緊作甚?便是再氣,也不要傷了自己的身子,不值當。”

她輕輕拍拍康熙的背,聲音緩緩的,叫人莫名聯想到山中溪水潺潺,又或是春日拂過耳畔的微風,能夠叫人心緒平緩下來。

康熙靜默良久,沉聲道:“朕省得,阿姐莫要擔心了。”

話是這樣說,可看他那麵色,省得是省得,能不能做到就兩說了。

娜仁滿心的無奈,搖頭輕歎兩聲,抬步離去了。

這件事起與三阿哥剃頭,結於三阿哥被削爵,解決得乾脆,後續卻不少。

聽聞榮妃出手親自發落了三阿哥院裡的一個妾室,又說三福晉為人手段太過和軟,賜下了一個嬤嬤到阿哥所,言要整頓風氣,不可再有狐媚惑上之舉。

三福晉算是吐氣揚眉了,她與三阿哥的感情是好,架不住三阿哥多情,屋裡也有兩房得臉的妾室,是她從前不好輕動的,如今佛拉娜出手整治,三阿哥一句話都沒說,任佛拉娜施為。

但同時,佛拉娜此人到阿哥所的行為,也算是打了她的臉。

主母進門當家多年了,婆母忽然賜下個嬤嬤來整頓後院風氣,可不就是對當家人有所不滿嗎?

三阿哥因此頗為愧疚,常對三福晉言是他連累了三福晉,三福晉對此倒不甚在意,隻笑著道:“額娘賜下人來教我做事,是我的福氣不是?長輩的慈愛,咱們做小輩的,受著便是了。”

三阿哥心中大受感動,情不自禁地展臂攬住三福晉,夫妻二人相互依偎著,仿佛也相互汲取著力氣。

三福晉一頭烏發隻用玉扁方鬆鬆挽起,比之往日溫和斯文的模樣,發絲鬆散,又添上幾分慵懶隨和。

她倚在三阿哥懷裡,仰頭看著他,一雙水潤明媚的眼眸中滿是信任。

三阿哥不由動容,輕輕為她理了理額角的碎發,低聲道:“我會好好對你的。”

“妾身相信爺。”三福晉將頭貼在三阿哥肩上,盯著窗外繁花似錦,眨眨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秋收時節,絆住留恒的腳幾年的莊子上終於有了結果。

經他們改良過的稻種,畝產從一石多(240斤)達到了三石之數,最高畝產甚至足有五百七十斤,已超過四石。

且這並非是在康熙於禦園中試驗種植十餘年的新稻種的基礎上進行改良,而是於原有稻種上改良,這兩倍多的進步,足夠叫人欣喜。

這至少說明,當下的稻種改良方向是有可取之處的。

要知道,康熙早年發現的早熟稻種,經過十餘年的培育,雖然產量曾有突破過三石,但並沒有穩定住,然後浮動極大,農官絞儘腦汁,也沒有摸到其中的關竅。

留恒他們培養出來的這稻種,每畝出產頗為穩定,能夠保證每畝最低出產也不少於三石。

而從禦園討過去的稻種,經過兩年的耕種,不僅能夠保證每畝三石產出,還有最高峰值五百三十斤,可以說是接近四石了。

康熙並不是貪心不足之人,拿到從莊子上遞來的奏章時,心中已十分滿意,正打算嘉獎留恒與和他一起在莊子上奮鬥了好幾年的那些人。

對此不滿意的,恰恰是留恒和他的團隊本人。

他們對改良稻種本來懷揣著很大的期望,從前預估每畝至少產稻六石,這最高畝產五百七十斤,可以說是重重地打了他們的臉。

即使這個目標期許從未向外傳過,留恒心中亦十分不快。回京之後,他將自己關在房裡反思幾日,再入宮時便提出想離京出去走走。

娜仁從聽到糧食產量那一日,便料到會有這一天,故而並不驚訝,隻淡定地命人斟茶上來,然後問留恒:“你想要往哪邊去?”

留恒心中儼然早有盤算,從容鎮定地道:“因技術手段受限,許多在稻種改良方麵的設想如今想要實現並不現實,根據子幀他們的預估,即便明年在稻種上再加以改進,畝產也不會超過八石。我於技術上不算十分精通,如今正是記述艱難的關口,即便留在京中,隻怕我也幫不到什麼。

故而我打算從他方入手,提高水稻產量,暫時將稻種改良全部托與子幀他們,我再帶一部分人,另謀他法。南方氣候炎熱,汛期長,皇伯父禦園中的早熟稻種,經過子幀改良,畝產雖然沒有穩定在六石,但五石也能夠保證,如果一年能夠保證兩季成熟,雖然畝產可能會有所損耗,但也數目可觀。”

他們認為改良稻種發展的空間更大,故而並不打算放棄,但禦園稻種現在的起步值更高,留恒也不打算放棄。

那就不如兩手都抓。

禦園稻種生長周期短,即使在現在看來產量前景不如改良稻種,但如果能夠達成一年兩熟,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娜仁聽他這樣說著,也覺有理。

她並不是農科出身,又從小被家裡養得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可以說能分出幾樣粗糧便是她於農產品上的極限了,做村官的那幾年,倒是跟著下過地乾過活,但彼時當地的主要經濟作物是甘蔗,與世隔絕的時候倒還種稻子,後來迅速倒戈,開始隨當地大流種甘蔗,村內種植水稻的不多,她也就沒多了解過。

即便如此,她也知道當時的水稻畝產和如今的水稻畝產,是天壤之彆。

她心中暗罵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又後悔當年沒多往農學院跑,不然隻知道一個雜交水稻,卻不知究竟是怎樣實現的,半點忙都幫不上。

好在留恒入宮也不是來找她幫忙的,這幾年都是,他每每遇到什麼技術上的苦難了,便會回京到永壽宮裡來坐一日,並不是需要娜仁幫上他什麼,隻是需要一個能在心靈上給他加油打氣的地方。

娜仁明白這個,也隻能在精神上給他加油打氣了。

這會留恒說起這個來,娜仁乾脆地點頭,“這些我不懂,不過我可以幫你勸勸你皇伯父。出去逛逛也好,總是困在京師中,腦子都鏽住了,出去走一走,沒準就有新思路了。你說的兩季稻我覺得可行,不過想要實施,要麼你在江南圈地,我給你指個路,多少能幫上些忙;要麼就從你皇伯父那邊,叫當地官員配合你。”

留恒搖搖頭,“此事成與不成尚是兩說,還是不要搞出太大的動靜了。”

“那就買地圈園子,手裡錢夠嗎?回頭我和你李姨母說一聲,她在江南有人,叫她安排人幫你,你過去之後上門找人,免得買地的時候受人算計。”娜仁道。

留恒笑了,“您與皇伯父倒是想到一處去了。皇伯父叫我過去之後找蘇州織造李煦,先在蘇州選地,試種兩季稻。為了減少朝廷損失,我想還是自己買地,皇伯父便說叫李煦替我買地——”

言及此處,少年微微一笑,娜仁便也了然。

康熙這是明擺著叫李煦替留恒補一部分的金錢損失,織造、鹽政,都可以說是皇帝的錢袋子,李煦作為蘇州織造,腰包頗豐,這也是康熙默認了的。

而如今康熙這流氓做派,李煦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娜仁知道留恒手裡不缺錢,當年隆禧和阿嬈相繼離世,家私都留給了留恒,留恒出宮,她和康熙也都貼補了不少。

便是如此,娜仁想了想,還是取了些銀票出來與留恒——她是最不缺銀錢的,其勒莫格和皎皎兩邊的海上貿易都有她入股,如今可以說是一本萬利,每年收入不菲,再加上多年積攢下的銀錢,隻怕康熙也不如她富裕。

畢竟康熙那邊進項多,用錢的地方也多,許多銀錢不好走國庫也不好走內帑,便是從康熙的私庫用銀。

而娜仁這邊呢?大多數時間都是隻進不出的,她在宮裡住著,也沒有驕奢淫逸的習慣,沒有用錢的地方,手中積攢銀錢頗豐。

給留恒的錢在外人看來不少了,於她而言也不過九牛一毛。

留恒欲要推拒,卻被她止住了,隻聽她道:“你姐姐當年要造船出海,我也給了她不少,你看這些多,可比起砸在那造船上的,這些還不算什麼。你且先拿著,無論你在江南買地用多少,這些也能添補上一份。你們人過去,不僅要買地,也得尋宅院或者建莊子不是?再有日常吃用,都是銀錢,總不能全從王府出,或是叫李煦養著你們。”

留恒道:“話雖這樣說,可卻沒有叫您出錢的道理……”

不等他說完,便被娜仁止住了。娜仁道:“你若是要說不能拿我的錢,那我又要說你姐姐也得了你阿娘的好處,如今我給你也是應當的。何況你又是我養大的,我的東西,給你你收著便是了,若要再推拒,仔細我生氣。”

她說著,將點出來的銀票卷起用荷包裝著,一如當年給其勒莫格與皎皎一般,豪氣衝天地塞給留恒,“不就是銀子嗎?這東西我有的是!收著,不然娘娘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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