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身上還帶著點油光,顯得肌膚愈發黝黑,勁實的雨菲教練一邊提著保護腰,同時還能幫助發力的束縛帶,一邊走到了在器械上氣喘如牛的許鑫身邊:
“還沒走?”
“呼……呼……呼……”
抬起了頭,許鑫看了一眼來人,發現是自己教練後,搖搖頭:
“沒。”
“……你這麼加練有點太危險了啊。”
看著他那已經濕透了的灰色T恤,以及那地墊上劈裡啪啦往下落的汗漬,哪怕是最近在準備健美比賽的她也覺得有些心驚:
“從課程結束到現在都三個小時了……你這麼練很容易受傷的。”
“……嗯,胳膊已經有些抬不起來了。”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磨出來血泡的手心……這還是帶著手套的,要是不帶手套天知道得磨成什麼樣。
“是有什麼煩惱?”
“……沒。”
畢竟專業不對口,而現在許鑫也確實累了。
就懶得說了。
擺擺手,撐著酸軟的腿起來後,示意不用對方攙扶自己後,直接說道:
“我去按摩了,教練,回見啊。”
“……嗯,記得喝蛋白粉啊,大訓練量練習,一定要及時補充蛋白質。”
“知道了。”
“……”
看著平常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可今天似乎忽然變了一個人的學員,雨菲教練疑惑的歪了歪頭。
這是遇到什麼了?
非得這麼折磨自己。
……
其實她想的還真沒錯,許鑫就是覺得很煩。
因為他找不到心裡那個故事的主線。
每次想到一個切入點,可心裡大概順著這個思路走了一遍後……
故事雖然能理通順,可在他心裡卻不可避免的打上了“平庸”兩個字。
如果說《不醉》是他對自己過去的告彆的話,那麼現在這個在他腦子裡,他非常想拍出來的電影,從念頭誕生的那一刻開始,許鑫就從本質上拒絕了平庸。
他是導演。
但不是普通導演。
不是說他多有名氣起步多高之類的……他很明白自己有很多不足。
他之所以覺得自己不是普通導演,純粹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想向平庸妥協。
其實縱觀許多電影人的簡曆,最多拿來被當成心靈雞湯的故事就是什麼……啊,他一開始隻是普通導演,為了生計去給人拍MV、拍廣告乾嘛乾嘛的,然後某天遇到了自己的貴人或者機會,忽然就一飛衝天。
這些雞湯通篇都充斥著“勵誌”的導向。
也確確實實勵誌。
可問題是……這些勵誌的基礎,是生活所迫,迫於生計的無可奈何。
但自己又不用跟生活低頭……
雖然這話說出去很遭人恨,許鑫也不會對彆人說。
但在心裡,他就是這麼認為的。
他知道自己的能耐不夠,還需要積累、學習等等。但這些欠缺不是他允許自己平庸的借口。
這種拒絕平庸的要求和其他人無關,和任何人都不挨著,純粹是他給自己設定的底線。
自己想拍的電影,可以票房撲街,可以被人罵垃圾,可以成績不好。
怎麼都行。
彆人有能耐吃大魚大肉,那是人家的本事。
自己沒能耐啃窩頭,那是自己沒出息。
但在許鑫這,一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先滿足自己。
就像是他現在的感情生活。
沒遇到合適的人,他寧可憋著,天天早上恨不得衝擊力把馬桶都給呲個窟窿,也不想著隨隨便便跟個沒見過女人一樣,是頭豬都能拱了。
感情如此,對自己作品的要求亦如此。
媽媽就想當藝術家,這是老漢親口說的。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用平庸來侵染自己心中……那有可能是繼承了母親遺誌的夢。
我的東西,我得先認可。
這才行。
可現在難的地方也在這了。
想不出來,就很煩。
萬幸他不是什麼寫的,不然身後一群人踢著屁股追更,那更完蛋了……
“找個男技師來。不要女的。”
穿著短褲,吩咐了一聲後,渾身疲憊至極的許鑫躺在了按摩床上。
沒來由的有些委屈。
特麼的,想不出來故事,腦子裡的東西找不到宣泄口,難受的要死。
又沒個女朋友,憋的連按摩時候女技師都不敢找。
這叫什麼事兒!
煩!
……
在健身房任性一次的代價是相當大的。
至少第二天下午來上課時,他是打車來的,並且走幾步就要緩一緩。
沒辦法,腿軟的厲害。
從校門口到教學樓這一路,許鑫走的很掙紮。
而當他看到教學樓的台階時,更絕望了。
二十幾級的台階就像是一道天塹,讓他有種一屁股坐下去就不起來的衝動。
而就在這時,忽然他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女孩的聲音:
“許鑫,你沒事吧?”
聲音有點耳熟。
一扭頭……
袁珊珊?
看著今天穿著一件呢子大衣,牛仔褲,腳下踩著一雙本不該在這春寒之中出現的高跟鞋,臉上還特意上了些妝的女孩,許鑫一愣。
接著便搖了搖頭:
“沒事。”
態度不算冷,但也不熱。
給出了答複後,他咬著牙,邁開了一地步。
忽然打了個彎的膝蓋幫著腳艱難無比的上了第一個台階後,尷尬的事情來了。
起不來……
或者說……軟的根本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