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
看著發呆的周傑侖，許鑫納悶的問道：
“有什麼問題嗎？”
“呃……”
周傑侖回過神來，本能的先搖頭，接著問道：
“你剛才說……什麼我的劇本要比你設計的劇本票房好？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故事線條簡單、單一一些，不要那四種結局，而是平鋪直敘，一個故事到底。那麼，以你的號召力，歌迷的消費情緒這些來講……這電影應該會賺錢。但賺多賺少就不好說了。”
“……然後呢？”
“然後？要是用這個劇本，那麼就會顯得複雜一些，票房反而不好把控。就是說……一部電影是有黃金時長的，明白麼？開頭、結尾，這是兩個觀眾注意力的黃金期。同樣情況下，觀眾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這段時間。”
“嗯嗯……”
“可我改的這一版，其實最黃金的地方都在細節與四種結局錯綜複雜看似一體，但實際上卻完全分開的構思。而它的出現，是在電影中期。所以，這個故事基調會稍顯複雜一些，並且，如果用這四種結局的拍攝方法，每一個結局的片段，其實對於影片而言，都有著一定的突兀性。
它不是說脫離劇情本身，而是觀眾會有種……誒？上一秒不還好好的嗎，怎麼下一秒突然會這樣子的既視感。所以，在這邊的處理，要做到非常非常細膩才行。要做到乍一看，故事是單線性敘事，但實際上已經在鏡頭的轉換之間，給出了四種結局每一種的伏筆與線索。但就算是這樣……你這個劇本也有一個很天然的劣勢……或者說致命傷無法改變。”
“是什麼？”
“節奏。”
許鑫一針見血的指出來了整個劇本最大的劣勢：
“你的劇本節奏從晴依吻了你之後，就會沒有任何轉折的變快。尤其是到最後麵那一段，阿寶他們指出你在舞會那天後從頭到尾隻有你一個人在跳舞，你忽然明白了所謂的路小雨是“不存在”的人之後，到你從父親那得知路小雨是誰，以及後麵一係列的事情。
節奏都開始變得特彆快。你快，觀眾的思維就會跟著你變快。這種類似時空閃回的方式，就會讓人的邏輯線產生混亂。會不懂，會茫然，會一處想不通後又被你帶入到下一個矛盾點……無數的矛盾開始堆積，最後哪怕你的故事線單純而清楚，觀眾也會冒出來“我看了個啥”的既視感。所以，這很考驗觀眾的領悟能力。懂了麼？”
“可這才是穿梭時空的驚喜與意外啊就像是我做音樂，最重要的是什麼？驚喜，不同的風格，混搭、裁剪、在大家以為我要啦啦啦啦的時候，我忽然喔喔喔喔……”
“但這是電影。”
許鑫搖了搖頭，很認真的看著友人，一字一句的告訴他：
“導演的職責，是首先要給觀眾講明白一個清晰的故事。從開始，到結束。你要帶給觀眾一個故事，一個主線清晰明了的故事。在所有既定線索都清晰明了，觀眾從開頭看到結局不會產生任何表麵上的不適。同時與你的主線故事產生共鳴，讓他們以為“哦，這樣啊，我懂了”的感覺。“
“呃……那不就不精彩了嗎？”
“精彩的是故事本身，而不是某個電影某個橋段。你現在追求的是用這種超時空穿梭的閃光點，來讓觀眾引起共鳴。但實際上這就是最大的錯誤。電影，看的首先應該是主體。主體的故事脈絡清晰明了的同時……這就好像咱倆都在唱歌。同一首歌，我隻能保證唱出來，但你卻可以往裡麵添加自己的東西。明白了沒？”
見周傑侖似乎還沒懂，許鑫撓了撓頭，忽然找到了一個很形象的例子：
“電影就是人，是一個個體。就比如咱倆吧。你看你小眼睛單眼皮薄嘴唇長的這麼醜……”
“嗯？？？？……？？？？？？？”
周傑侖都聽傻了，呆呆的看著許鑫，用手指著自己……
意思是：你說我醜？
許鑫一點頭：
‘對啊，你看，你這麼醜，你也是人。我呢，大眼睛高鼻梁劍眉星目英俊瀟灑。但我也是人！“
“你是魔鬼吧？”
周傑侖忍不住了……
可許鑫卻堅定的搖搖頭：
“不，我認真的。我和你說的意思不是說我比你帥雖然我真的比你帥……”
“……？？？？？？？”
“我想告訴你的是，好電影也好，孬電影也罷，都是在講故事。講好故事，就是長大成人。而在咱倆都是人的基礎上，誰長的醜，誰長的帥，那就因人而異了，懂了沒？
你的劇本，整個故事基調有了，但這個硬傷……就像是你臉上有一塊胎記。有胎記，就會顯得有缺陷。而用激光打掉這胎記後，你就是個大美人。而這塊胎記，就是這個故事整個節奏的把控，需要非常非常小心的那種。
前麵，你要留下足夠多的伏筆，要通過路小雨的視角留下足夠多的和葉湘倫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線索……比如說她不知道很多東西，或者沒見過好多東西……可以是汽車，可以是音樂，還可以是什麼……在20年前沒有但在20年後稀鬆平常的東西。
把路小雨的格格不入突顯出來，在前麵就開始給觀眾做好足夠的鋪墊，這樣觀眾才能在你後麵開始加速的時候，有著足夠多鋪墊下的思考量。而最後，他們要先看懂故事。覺得意猶未儘時，細細思考……忽然發現……啊，原來這個故事竟然還藏著這種值得深挖的驚喜……明白了嗎？”
“呃……”
隱隱約約的，周傑侖覺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維了。
“你……說慢點……什麼細節……”
“唔……”
看到他那有些茫然的模樣，許鑫想了想，手指往劇本上一彈：
“沒事，我幫你加上吧……比如這裡，葉湘倫帶著路小雨去音像店。你可以加個小彩蛋……你的設定是79年對吧？20年後就是99年、千禧年……你可以留個小趣味性彩蛋，2000年你不是出道麼，你可以讓路小雨來一句：誒，這個jay長的這麼醜，也能當歌手嗎？”
“……”
周傑侖嘴角一抽……
“拜托……”
他沒好氣的看著許鑫：
“我是11月份發的專輯，可設定是99年啊！”
“藝術化加工嘛。這就像是手抓飯裡的葡萄乾。雖然不多，但每一口那種香甜的滋味都是最好的享受……誒，咱倆晚上去吃手抓飯吧，咋樣？”
“我還沒吃過誒……”
“那就吃它吧，就在胡同一拐角，北疆拉麵店，味道挺不錯的。”
“……我來你家做客，你就請我吃拉麵？”
“大哥，我找你做客，你不也讓我吃的外賣？”
“……有道理誒。好喔！“
周傑侖一想，似乎還真是這樣……便點點頭：
“那還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細節嗎？”
“那倒沒了，隻要能把控好節奏就行。我在陸陸續續幫你添加一些東西……到時候你在好好琢磨。”
“……嗯。”
周傑侖應了一聲，看著劇本陷入了沉思。
許鑫喝了一口芭樂，又點了一顆煙。
他其實還想問一下……他和侯佩硶怎麼樣了。
但這話肯定就不能問了。
朋友嘛。
揭傷疤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
過了一會兒，周傑侖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麼，拍了一下許鑫的肩膀：
“誒，你等等……大妮，把琴拿過來喔”
“……做什麼？”
“上次的歌，我有寫完喔，還不錯。”
很快，大妮把電子琴拿了過來。
許鑫把筆記本電腦拿走，給他讓開了位置。
周傑侖搓了搓手，按了幾個鍵試音後，扭頭對許鑫說道：
“這首歌，我把它叫做《最長的電影，聽起來還不錯打算放到新專裡麵！“
“……這就開始新專輯了？勞模嗎，你是！你不會打算一年一張專輯出到老吧？”
“怎樣？不行喔？一年一張很難嗎？”
說著，他看到了許鑫那荒唐的模樣，“邪魅”一笑：
“拜托，我是天才誒，我的歌，都在腦子裡。想怎麼來，就怎麼來。要不是公司限製，我一年出兩張都可以喔你知道我的歌迷等我等的有多辛苦嗎？“
“……”
許鑫滿臉都是“你在吹什麼牛逼”的荒唐表情。
顯然，他不信。
“哈不信走著瞧吽！明年，新專輯肯定還能出來！”
“……”
“開始嘍”
叮叮冬冬的鋼琴旋律響起。
“我們的開始”
“是很長的電影”
“放映了三年”
“我票都還留著……”
一開始，許鑫確實是在聽歌。
好歹這也是自己“原創”的歌曲嘛。
不過沒多久，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周傑侖的電子琴上。
或者說彈奏電子琴的右手上麵。
就拇指，無名指，小指三個鍵在那按……
偶爾也會有些變化，但整個音百分之七十到八十，其實就那三個鍵……
“再給我兩分鐘……讓我把記憶結成冰！“
“彆融化了眼淚……咳咳咳……記得！”
“……”
許鑫嘴角一抽。
雖然不忍心打擾，但還是忍不住來了一句：
“你自己寫的東西，你自己都記不住？”
歌聲和琴聲一斷……
“當然不會啊，我自己的肯定能記得住。但現在唱的不是你寫的嗎？這什麼破歌詞，又難唱，音又高……”
因為劇本的緣故被許鑫埋汰了好一會兒。
他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
“嗬臭男人”
許鑫冷笑一聲：
“是你自己把旋律定的這麼高的好不好？……不是，那你乾嘛唱這麼高？這音得到高八度了吧？”
“意”
這話一出口，周傑侖滿臉嫌棄：
“拜托，不懂音樂不要亂講好不好？我問你，高八度都是哪幾個？”
“……我哪知道？你是歌手我是歌手？你還問我？”
“我當然知道啊！我是在考你”
“我怎麼知道你知不知道？萬一你騙我，從我這拿了答桉然後轉頭當成自己的呢？”
“意”
周傑侖臉上的嫌棄之色愈發濃烈，但還是手放到了鋼琴鍵上：
“聽好了……在給我這裡是g#4、#4。……兩分鐘讓我把記憶結成冰彆融化……這裡是……“
“你就給我來個最高音就得了。這些我都懂。”
“你懂個錘子！”
實在受不了好友這莫名其妙的懂王風範，他無可奈何的再次按響了鋼琴：
“要我怎麼記得！……這裡是a4喔，標標準準的a4喔”
“嗯，我就說嘛，a4，我的耳朵不會聽錯！”
“……”
周傑侖愣了愣，忽然點點頭，用之前在橫店時許鑫教他的一句話形容出了此時此刻的心情：
“你無恥的樣子頗有我當年的風範。”
“哈哈哈哈哈哈”
許鑫也樂的不行了。
一邊樂，一邊納悶的問道：
“你這歌這麼難唱……乾嘛要定這麼高的調子啊？”
“因為酷”
“……”
行吧。
真酷
……
一下午的功夫，倆人都在書房裡閒聊天。
聊的大多是音樂，電影，以及一些小道消息的八卦……
而等到了晚上五六點，許鑫打算帶他出去吃飯了。雖然剛才說吃抓飯，但朋友來了肯定得熱情招待一下。
保時捷挪走，奧迪也挪走，讓開了車庫門的位置。
周傑侖這才發現……原來好友家裡還藏著一輛法拉利？
“spider4.3嗎？還是coupe4.3？”
“……什麼意思？”
“……你自己買的車，你自己不知道型號？“
“不知道，反正是最貴的那個。”
“那就是spider4.3了……哇，我發現你這個人很有趣誒，你給我的感覺好像一切都不去了解，隻看價格買東西的嗎？”
“對啊。買都買了，為什麼要去了解那麼多？我又不是乾車輛維修的……大妮，你選，開保時捷還是開這個？”
“呃……”
一旁的大妮看了看那紅色的保時捷，又看了下低調的黑色奧迪。
“許哥，保時捷是蜜蜜姐的嗎？”
“對。”
“……那我還是不要開她的啦，我開這個，跟著你可以嗎？”
“好。”
隨手把奧迪的鑰匙遞給了她，許鑫還問了句：
“要不這個你來開？”
“算了，我又不知道路。”
見周傑侖搖頭，許鑫也就不在多嘴。
很快，兩輛車開出了史家胡同，彙入到了夜晚的車流之中。
車上。
周傑侖翻了翻放在副駕駛儲物格裡的碟片，納悶的問道：
“你不說你是我的歌迷嗎，你竟然都沒有買我的cd？……dj串燒？鳳舞九天？……拜托，你這是什麼口味啊？”
“……”
這下，許鑫臉紅了。
這是當年他泡妹子炸街用的。
當時覺得特彆酷，可現在想想……好蠢啊！
“要不你直接唱吧。”
“……你把我當cd機咩？！”
“那就隨便選一個，聽個歌還這麼墨跡……就那個網絡流行金曲，就它了！”
“……”
半信半疑的周傑侖把碟片推進cd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