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那一晚,伴隨著晚會結束時,那燕京奧運會倒計時100天的牌子,正式走完了分針、秒針,變成了“99天”後,正式宣告著奧運會的腳步……
越來越近了。
5月20號。
奧運會導演組辦公室。
氣氛壓抑、沉重。
包括許鑫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
都在等待張一謀和韋蘭芳從組委會那邊回來。
“噗……”
通宵了一整個晚上的許鑫現在疲憊的隻能靠紅牛和煙來振奮精神,雙目通紅。
其他人也大多數如此。
終於。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回頭,看到了雙目同樣因為熬夜而紅腫的張一謀與韋蘭芳走了進來。
“……”
“……”
沒人說話,隻是把目光跟隨在倆人的身上,一直等到張一謀來到了屬於總導演的位置上之後……
環視四周,他沙啞的聲音響起:
“那我就直說了。”
“……”
“……”
“……”
“現在,很需要一個提振所有人士氣的事情!……那就是我們,就是我們的這場開幕式。多餘的話,領導沒有說,也知道咱們背負了多大的壓力。所以,一直在給我、給咱們導演組、給咱們全體的工作人員在減壓。告訴我們要平常心,不要急躁、不要焦慮。這是領導的原話……但在我這,我隻要求一點。”
他豎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後方的那幾個鮮紅的大字:
“祖國的利益,高於一切!”
指著那一行代表著所有人內心砥礪前行的信念,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比起世界,現在是我們的人民更需要我們!我不會去想失敗了之後我們會麵臨什麼,也不會去考慮任何做不到、不可能、很麻煩的事情……我隻要求一點!那就是……”
“彭!”
拳頭敲在了麵前的會議桌上。
第一次如此外放的表露出內斂的脾氣,張一謀的雙眸裡初露猙獰:
“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
6月下旬。
燕京開始進入雨季。
原本沒什麼,當初在搭建led屏幕的時候,已經充分考慮到了雨水的問題,所以已經是led屏幕項目主要負責人之一的許鑫並不慌。
可是,今年的雨……
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頻繁、密集。
燕京氣象台多次發布暴雨預警。
搞過戶外演出的人其實都知道,戶外活動最大的敵人,就是天氣。
尤其是燕京氣象台在七月初,送來了一份最新的氣象預測後,“天公不作美”的壓力伴隨著那句“這次的雨季有可能是燕京五十年來最大的一次”的預言,化作了一片巨大的陰雲,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鳥巢管理處,導演組臨時會議室內。
因為隔壁就是在雨停後等待排練的演出人員,所以整個大會議室的環境顯得很喧鬨、嘈雜。
奧組委二把手尤雙敏就天氣情況,專門召開了緊急聯絡會議,著急了此次奧運會開閉幕式所有負責的導演開會討論。
而所有導演都到了,唯獨許鑫沒來。
見狀,張一謀皺起了眉頭:
“小許呢?”
“打針去了。”
韋蘭芳快速說道:
“早上發燒到39度,實在扛不住了,去診所打針去了,我剛給打過電話,已經往這邊趕了。”
“……好,那領導,咱們先開始吧?”
聽到張一謀的話,尤雙敏點點頭:
“嗯,那就來說說,今天吧大家招來的目的很簡單。氣象部門的同誌們發的報告相信很多人也看到了……實話實說,情況很嚴峻啊,同誌們。”
他眉宇間同樣有著一抹憂色:
“我聽說,這幾天,咱們的大型投影設備多次進水?led屏幕呢?表現的怎麼樣?為什麼故障率越來越高?昨天我聽說印刷字模塊的升降台無法升降?原因呢?現在解決了沒?缶呢?我看咱們工作人員傳過來的照片,2008麵缶為什麼會那麼多不亮?儀式台的進度呢?……火炬,主火炬有沒有問題?前兩天卷軸劃動軌道卡死的事情解決了沒?”
這話一出口,就知道尤雙敏對於奧運會各種計劃細節把握的非常清楚,並不是來問責,而是確確實實來討論的。
而這些問題,也確確實實都直指核心。
話音剛落,其他人還沒說話,忽然,門開了。
腦袋上貼著退燒貼,單手舉著吊瓶的許鑫帶著楊蜜走了進來。
看到了屋子裡的人後,趕緊說道:
“抱歉抱歉,各位領導,來晚了。”
他的聲音同樣沙啞,甚至說是蒼白也不為過。
而說著抱歉的話語,環視四周後,他說道:
“沙導,咱倆得換個地方,那麵牆給我,我把吊瓶掛一下。”
沙小風趕緊起身,而許鑫走到了這邊後,繼續舉著吊瓶,楊蜜手裡則拿著膠帶和掛鉤,舉著胳膊就往牆上把掛鉤沾了上去。
但一個掛鉤的背膠固定肯定不行,她又動作麻利的拿膠帶湖了三四層後,這才幫許鑫把水瓶倒掛了上去。
導演組的人見到楊蜜早就不新鮮了。
隻不過看著眼眶都紅了的女孩,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
而楊蜜也不多說,掛好了吊瓶後,趕緊鞠了一躬,走出了會議室,還幫著把門給帶上了。
一切弄完,手上掛著針的許鑫看向了張一謀。
張一謀則和尤雙敏說道:
“領導,小許負責led板塊的。”
尤雙敏點點頭,問道:
“身體怎麼樣了?”
“已經沒事了,您放心。”
許鑫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語。
尤雙敏點點頭:
“那咱們就先從led板塊說吧,led現在麵臨什麼問題?解決方案是什麼?有什麼備用計劃?”
許鑫幾乎沒什麼思考,就直接說道:
“基本沒什麼問題。”
“……”
尤雙敏眉頭一皺:
“確定麼?小許,現在不是開說明會,我要的是真實情況。”
可許鑫還是點點頭:
“嗯,是這樣的,領導。首先就是目前場地裡的led屏幕故障率,始終控製在百分之15以下。而這個故障率,不是機器本身的故障,而是接頭、接口處的多發原因。而引發事故的主要誘因,是踩踏,多人踩踏、震動引起的接口接觸不良、鏈接針變型的原因。
這是根據在神木體育場的試驗場地結論的出來的。所以在安裝這邊的led屏幕時,就已經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我們采取的是雙備用計劃,一塊屏幕,三套線。現在使用的就是第一套線,第一套線的故障率隨著踩踏時間的延長而上升。但經過神木場地的試驗證明,全套更換線路後,故障率可以降到很低。
而我們整個環節對於大熒幕的踩踏,除了和平鴿環節外,並不高,所以這個故障率在更換完了全套線路後基本可以排除。在就是降水試驗環節,在神木時,團隊就多次模擬大雨、暴雨之後的防潮、防雨措施,燕京這邊施工時的要求甚至比在那邊還要高,所以每一個屏幕在生產時都做了防水處理。
在神木那邊最高記錄,16台消防車八台一組輪換,模擬連續暴雨環境,led屏幕的表現都非常良好。並且,我們也做了重啟計劃,一旦出現黑屏,控製模塊會第一時間進行重啟。排水計劃的極限,是單小時200mm,單日降雨量400mm。
而氣象局那邊給出的消息,雖然這是燕京50年一遇的雨季,但最大降雨量與連續降雨兩距離排水係統極限還有這很長一段距離。所以,就目前led屏幕而言,除了會耽誤彩排進度外,我們力保,不會出現任何硬件、環境、使用上的問題。
同時,我們還有兩套完善的備用計劃,分a,b兩組,也就是說,我們的備用計劃是a:彩排結束後全套線路更換,到時會有超過400名工程師施工人員來執行這項計劃,預計全部更換時間為8到12個小時。
b:在a計劃的基礎之上,進行軟件遠程重啟,重啟時間已經控製在了6秒以內,在做了避震處理的全新線路麵前,這套計劃是作為雙保險而用。
所以,雖然現在led顯示器的故障率在直線升高……甚至,我的預計是隨著彩排的進行,led故障率因為線路接口變型問題高達百分之40。但整體而言,不會影響到采用“畫卷”為核心理念貫穿始終的整個奧運開幕式大核心。
請領導放心,目前led工作計劃小組160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力保此次環節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也絕對不會辜負人民的期待!”
雖然是啞著嗓子,可許鑫的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信心十足。
聽的尤雙敏異常驚訝。
但驚訝過後,就是一抹喜悅從雙眸之中湧出。
“好,好,好啊!好!”
一塊巨大的石頭忽然從心頭挪開的感覺,讓他不自覺的長舒了一口氣:
“這個消息好啊……最核心的東西隻要不出問題,那麼……其他的就好說了,對吧?一謀。”
“嗯。”
張一謀點點頭:
“確實,現在的一切嚴峻問題,其實和led屏幕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包括燈光、投影、環節安排這些。所以,總體形勢是好的,但……”
一指許鑫:
“他們的工作量很大,強度也很高,為了彩排效果進行的屏幕檢修方麵問題需要和廠家溝通……廠長都快哭了。”
“風雨過後才能見到彩虹嘛……”
尤雙敏說完,看了一眼許鑫那病懨懨的模樣,點點頭:
“那接下來的問題呢?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缶,缶這個環節,如果led燈是現在這種質量……那這個環節可能就要廢了。所以我們也在設計第二種方案,就是通過燈光打亮的形式,來延續這個環節……但畢竟是備用計劃,主要還是led燈的質量……”
擊缶而歌的導演開始敘述。
而許鑫則悄悄的打了個哈欠後,半眯起了眼睛。
他是淋了一場雨後感冒的。
“大紙”的吊索在雨中出了問題,無法形成傾斜角度傾瀉雨水。積攢了很多雨水。
不得已,眾人拿杆子把紙撐起來了一個弧度。
但還不能讓裡麵存的雨水完全澆下來。
一百多米的紙裡存水下落,衝擊力很容易衝壞屏幕。
所以隻能一點點的跟尿不儘一樣的來。
原本是披著雨衣的,但當時心憂屏幕的他根本就顧不上,為了控製流速,乾脆就自己來到了杆子頭裡掌控角度。
被水一衝,雨一淋,加上這幾天因為大雨著急上火的……一下子就開始發燒。
剛開始是吃藥,可今天實在挺不住了,結果才去打的針。
就這一瓶還沒打完,又被喊回來開會了。
加上昨晚又熬了個通宵,人是真有些扛不住了。
但他也睡不著。
彆看在領導這打了包票,可這包票後麵,是手下麵一百來號人夜以繼日的奮戰而得出來的結果,為了這個包票,他就算咬著牙也不能輕易離開崗位。
剛才在車上他和女友還因為這事吵架來著。
一時間,他疲憊至極。
而在這迷迷湖湖之中,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楊蜜推開了門,手裡拿著一個藥瓶,禮貌的說了一句:
“對不起,打擾了。”
接著快步走到了腦袋都耷拉下來的許鑫後麵,悄悄的摘走了那剛剛滴流完的空藥瓶,有些生疏的把滴流管插進新藥瓶裡後,又快步的跑了出去。
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她蹲在走廊裡,壓低了帽簷後,給孫婷發了信息:
“粥熬好了沒?”
“馬上,姐,阿姨說馬上熬好。”
“嗯,熬好了趕緊送過來。”
“明白。”
這時,韋蘭芳走了過來,手裡還提著個小馬紮:
“給。”
“……謝謝韋姐。”
楊蜜道了聲謝,可看著她沒坐的,就趕緊說道:
“您坐就行,我蹲著就好。”
“沒事,你就坐吧。”
強行把馬紮塞給了她後,韋蘭芳蹲在了她旁邊,問道:
“醫生怎麼說的?病毒感染?”
“不是……就是上火,扁桃體發炎。”
楊蜜的聲音有些低沉。
“先打消炎針吧,然後……我看看他什麼時候有空,帶他去一趟中醫院看看。”
“嗯……你也彆著急,過了這一段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