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許鑫想了想,對那個對詞的劇務招了招手,把劇本接了過來。
同時打開了自己麵前的茶杯,往裡麵倒了些水。
“時間到。”
劇務卡著時間開口。
劉一菲也睜開了眼睛。
安靜的試鏡廳裡,響起了她的微微喘息聲。
“嘶呼、呼、呼……”
聲音急促,斷斷續續。
就像是受到了什麼痛苦一樣。
可她卻直勾勾的看著那個劇務,眼神一眨不眨。
但臉上的肌肉卻開始抽搐。
一股忍耐疼痛的本能,隨著眉頭的擰結而出現。
“嘶、嘶、嘶、嘶”
每一次喘息都是斷斷續續的。
光是聽呼吸,就能聽出來,她在遭受一種持續性的痛苦。
可坐在最邊上的李平東眉頭卻忽然皺了起來……
這時,許鑫看了一眼劇本,開口了:
“嗯,真香。”
一句話,劉一菲打了個哆嗦,恐懼的眼睛裡倒映出了許鑫的身影。
“說吧,你們的情報從哪來的?”
“……”
劉一菲沒有台詞。
隻是身子開始發抖。
忽然抖的很厲害,並且有了一個頭部前傾的動作。
含胸。
因為王田香把沾滿了香料的刷子,往她的胸前在刷。
這個含胸是不想被彆人觸碰胸部的本能。
先含胸,接著頭又開始後仰,朝著一側扭頭,嘴唇顫抖,眼睛卻閉上了。
就像是被羞辱了一般。
因為,王田香的刷子,從胸前已經刷到了她的脖子。
癢、疼、香,化作了恐懼的助燃劑。
可隨著眼睛閉上,她的嘴唇卻用力的抿了起來。
抿的很用力。
說完台詞就一直在留意她微表情的許鑫點點頭,端起了茶杯,把杯子裡的水灑到了地上。
發出了“滋啦”的動靜。
接著來了一句:
“八妞,上。”
“……”
劉一菲的身子猛然後仰,雙腳開始蹬地,恐懼的想要後退。
她的力度確實不小,椅子和瓷磚地麵發出了摩擦的動靜。
而有了這種蹬地掙紮的模樣後,她忽然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是真正意義上的哀嚎。
不是那種跟王小晨一樣扯著脖子尖叫,而是一種從喉嚨眼裡,因為咬著牙,舌頭不能自由動彈,而從那裡麵發出的聲音:
“呃啊啊啊啊!
!”
這時,她才開始搖頭,但搖頭的頻率卻不大,而是那種“迅速轉頭,渾身僵直,咬牙發聲,再迅速轉頭”的一套動作。
又因為是背過手,所以她的身子開始在椅子上扭動時,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斬斷了手臂,掙紮隻是徒勞。
甚至許鑫都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青筋。
以及那咬牙切齒而變紅的臉頰!
“許導……”
李平東忽然開口……
可許鑫的手卻瞬間抬了起來。
示意他彆說話。
“……”
縱橫一輩子的老江湖此時此刻被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用這種方式製止住,嚴格意義上來講有些沒麵子。
但卻沒人計較。
因為所有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可導演不說停。
那就不能停。
一直看著劉一菲用這種中邪一樣的狀態,在椅子上最後掙紮到後腰終於失去了力氣,頭低了下來。
“好,停。”
說完,他站起了身來,快步朝著臉色蒼白的劉一菲走了過去。
走到還在喘粗氣的她旁邊,許鑫二話沒說,甚至有些粗暴的推了一把她的後背,讓她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向前趴後,微微撩起了她那件t恤。
其實按照道理而言不應該這樣的,怎麼說也是男女有彆。
但問題是……劉一菲看不到。
所以無法評估。
至於評估什麼……
看著這後背是個都摳出來血絲的指甲印就知道了。
“……還行,出血了,但幸虧你沒犯傻,往死裡摳……”
他鬆了一口氣。
而毫無血色的耳朵尖出現了一絲紅暈的劉一菲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眼裡還殘留著痛苦的抬頭看向了他。
“……助理在不在?”
“沒……”
聽到這話,許鑫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
“去一樓等著,我讓我助理帶你去消下毒,抹個碘伏……你不是疤痕體質吧?”
“嘶……沒關係的。”
“這不是導演和演員,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對你說的。行了,去等著吧,我讓助理聯係你。”
說到這,他頓了頓。
手拍到了她的肩膀上:
“辛苦了,表現的很棒。”
一句話。
劉一菲的眼眶忽然就紅了。
但她卻沒繼續說什麼,而是默默起身,對著眾人禮貌鞠躬:
“謝謝各位導演。”
彎腰撿起了包,提著衣服默默的走了出去。
從接到電話等她,到她離開。
攏共還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可卻換來了大家在她離開後,沉默了一分多鐘的時間。
最後,還是放下了手機的許鑫開口的。
“目前而言,她是最優秀的,這點毫無置疑。”
李海平同樣點點頭:
“嗯,雖然我不讚同這種方式來演繹……但她對於角色的理解,以及這股子勁頭……我覺得可以。”
“……唉。”
李平東忽然歎了口氣:
“我侄子特彆喜歡她……要是知道她“自殘”的事情,指不定得多傷心呢。”
說完,他扭頭對徒弟林立說道:
“剛才那段,倒回去看一下。”
片刻,屏幕上劉一菲的表演再次開始。
一分多鐘的表演時間,眾人在沉默的看完後,許鑫說道:
“各位有什麼異議沒?要是沒有的話,我就蓋棺定論了……齊總?”
聽到他特彆喊了自己,齊雷知道許鑫的意思,所以多多少少顯得有些猶豫。
許鑫也知道他猶豫什麼。
同樣心裡也有著一份思考。
因為這個決定,其實是要帶一些壓力的。
可這些壓力……比起她剛才的表演,以及楊蜜和她的友誼……
似乎也就不值一提了。
於是補了一句:
“我覺得戲很不錯。”
這話一出口,齊雷就笑著搖搖頭:
“許導說行,那就行。”
“……好,那就這麼說吧。喊下一個。”
……
“一菲。”
通往三樓的樓梯,黃小明看到走出來的劉一菲,這次的招呼臉上是欣喜的笑意。
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劉一菲愣了下,這次也主動拉下了口罩:
“小明哥。”
“嗯,結束了?”
“……對。”
“這樣啊……我相信你絕對沒問題的!沒準咱倆又要湊一劇組了呢。”
“呃……”
劉一菲愣了愣,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禮貌鞠躬:
“小明哥,你也加油。”
“嗯,好。我先上去了……誒晚上有空沒?”
“……有的。”
“……?”
黃小明聽到這話反而懵了。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他反應過來後,點點頭:
“嗯,那晚上聯係?在劇組的時候還說請你吃一家特彆好吃的火鍋呢。”
接著就聽劉一菲說道:
“好的,小明哥,我一定到!”
“……”
黃小明又愣了下,接著笑道:
“嗯!”
“小明哥加油!”
“哈哈,好的!”
倆人分彆。
劉一菲匆匆下樓。
而走到了三樓後,與步伐同樣急匆匆的張嬌擦身而過的黃小明眼裡全是疑惑。
奇了怪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
“黃小明的戲還是很穩的。”
“嗯,我很喜歡他自己給武田加的那種有些病態的特質。”
“……但我總有一股他在演一個上市公司總裁的模湖印象是怎麼回事?”
“許文強看多了吧?……許導覺得呢?”
“還不錯,是花心思了。他和劉一菲一樣,都有完整的劇本,是之前我就給過的。所以對於角色內心的把握,確實要比彆人豐富一些。我覺得……他可以進二輪試鏡,和今天能入選的角色一樣,大家都得到了完整的劇本後,再試試。”
“可以……”
“讚同。”
“好。”
“……那今天上午先這樣吧,咱們去吃個飯,食堂裡麵已經準備好了。”
最後,隨著齊雷的話,整個劇組結束了上午的試鏡。
出去時,導演和演員井水不犯河水。
而一頓飯吃完,許鑫在休息室裡抽煙的功夫,張嬌才走了進來:
“許導,弄完了。”
“嗯……嚴重不嚴重?”
“還好,確實是摳到肉了,但消下毒等恢複就行。幸虧是摳死,不是摳撓,不然摳下來肉,可能就會留疤。但現在倒沒什麼問題……”
許鑫長舒了一口氣。
“呼……那就行。”
而聽到這話,張嬌想了想,問道:
“許導,她……為什麼這麼做啊?”
“因為她是演員。”
“呃……”
張嬌愣了愣。
顯然沒聽懂許鑫的意思。
“演戲不是做表情,也不是去模擬彆人。這行有句話,叫做:我們需要的是一個饑餓的演員,而不是表演饑餓的演員。她想要表達角色的痛苦,所以去感受痛苦。”
這下,張嬌聽懂了,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她……她摳自己的肉,就是為了演這個角色的痛苦?”
“嗯。”
“……”
那可是劉一菲啊!
神仙姐姐劉一菲!
讓神仙……摳自己的肉?
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表演?
彆人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怎麼想,張嬌不知道。
可在她這裡,聽到了這件事後,她滿腦子裡就隻有一個想法。
這人……
對自己這麼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