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點到了，乾飯人們相繼散去。
而顧常衛走出了攝影棚時，老搭檔，同時也是西影廠最後能拿得出手的幾個人之一的王詮安趕上了他：
“老顧，你看了一上午，感覺怎麼樣？”
倆人是很多年的朋友。
在加上這會兒沒什麼人，顧常衛想了想，問道：
“實話？”
“肯定啊。”
“人家都說他像一謀年輕的時候，但我覺得他更像是李鞍。”
顧常衛聳聳肩：
“隻不過李鞍喜歡用白描，但他喜歡用特寫。不過就攝影角度而言，萬變不離其宗。他很會用鏡頭來講故事，而且風格帶著一股子年輕人該有的殺氣與乾脆……你也感覺到了吧？他的拍攝風格……”
王詮安點點頭：
“利索到不不行。”
說完，他有些感慨：
“可真不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我看上午那鏡頭拍的規矩，利索。偏偏每個想法都挺清晰的……媽的……”
沒來由的，他爆了句粗口。
而聽到這話，顧常衛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知道朋友為什麼爆粗口。
說白了，被算計了而已。
被一謀給算計了。
老謀子賊心不死，就算脫離了西影廠，也始終記掛著這塊很多人都覺得是日薄西山的肥肉。
結果現在送來了個小老虎，一上來就啃下了一頭名為梁冰凝的牛犢子。
再加上命數如此，自己和朋友合作的《立春票房又撲了街。
所以，這裡……要開始江山迭代了而已。
對於這一點，57年生人的他倒是看的挺澹的。
到了他這歲數，該拿的、該賺的都已經得到了。江湖地位也鞏固了，犯不上不服老，和一個年輕人在這搶山頭。
搶不搶的過是一說，有沒有必要又是另一說。
這年輕人……來路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
而看著王詮安那憤憤不平的模樣，他也沒必要說什麼。
倆人也不算什麼緊密的利益合作夥伴。
這些話也沒必要去說。
而王詮安這時卻忽然問了一句：
“走吧？找個地方喝一杯，洗洗澡？”
聽到這話，顧常衛擺擺手：
“不了。”
他知道朋友有個毛病，喝了酒就喜歡找點花活。
他不用。
他有更好的。
……
“爸，你還彆說……長這麼大，我還真的是第一次來西影廠呢。”
西影廠門口，張倩倩一邊等著裡麵的人來接自己，一邊對旁邊一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說著。
“小時候帶你來過。”
中年人聽到這話後，糾正了女兒一句：
“大概是八幾年吧，你還小。帶你過來看拍電影，隻是你不記得了。”
“唔，那時候咱家不沒在西安麼？”
“帶你來玩。”
“噢”
張倩倩點點頭，接著遠遠的就看到了正往這邊走的孫婷。
她招了招手：
“爸，那是蜜蜜的助理。”
“嗯。”
中年人應了一聲後，問道：
“三金和她的感情還那麼好？”
“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說結婚的事情了麼？”
“沒……估計是想先忙事業吧，這事我也不好問。”
聽到這話，中年人點點頭，看著越走越近的孫婷，說道：
“這瓜娃子就跟沒家的野孩子似的。回到西安來，喊著來家裡陪我喝一杯都不肯。要是被親家公知道，指不定還以為我小氣呢。”
“哈哈哈，哪有，您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們拍電影忙起來，那真的是起早貪黑的。”
“……唉，想不到啊。”
中年人忽然有些感慨：
“當初那個混小子，現在也成了個著名導演，有出息了……成長的可真快。”
張倩倩深以為然：
“確實是，三金長大……就像是一夜之間就變樣了似的。我沒和您說麼，06年他回來的時候，喊出的那一聲“薛姨”我到現在都忘不了。連三水私底下都跟我說，有時候覺得三金就跟中邪了似的……”
“什麼話！”
中年人不滿的瞪了女兒一眼：
“有你這麼說你弟弟的麼？”
“三水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有他這麼說他弟弟的麼！”
“等下次看到他，您訓他！”
說話間，孫婷已經跑了過來：
“嫂子！”
她先喊了個稱呼，接著才看向了中年人。
張倩倩笑著介紹道：
“我爸，張海。”
名字雖然很普通，但孫婷卻很清楚這位的來頭，趕緊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張叔，您好。”
中年人笑的很和氣：
“嗯，你好，婷婷。咱們進去吧？三金呢？”
“許哥在裡麵正打算吃飯去。”
“嗯，那走吧。”
三人一起走進了西影廠，而門衛也沒阻攔。
一路上，中年人的步伐不算快也不算慢，一邊走，眼裡還有這記憶的波濤在蕩漾。
現在的西影廠與他記憶中的變了許多，但又有一些熟悉的建築。
這時，他忽然聽到女兒來了句：
“呀，黃小明！
”
“……”
聽著這股“見到大明星”一樣的語氣，孫婷臉色有些古怪。
雖然她能理解在女性群體中黃小明這個名字的含金量……可問題是，姐姐您是許哥的嫂子啊！
周傑侖都得喊一聲您嫂子，天天纏著您給做西紅柿鹵子的蓧麵來吃。
正想著呢，就聽張海問道：
“他們這是去吃飯？”
孫婷趕緊應了一聲：
“對，去食堂。”
聽到這話，張倩倩滿眼的遺憾：
“今天不吃盒飯嗎？……我還想嘗嘗劇組的盒飯呢。誒？婷婷，聽說劇組的雞腿味道都和外麵的不一樣，是真的麼？”
“……嫂子，太誇張了呀。”
孫婷笑著搖搖頭：
“其實都一樣的。而且菜處理的有時候也不乾淨……”
“是吧……哇！劉一菲！”
張倩倩又驚呼了一聲，而孫婷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就看到劉一菲、劉曉麗、陳金非以及那幾個助理一起走出來的情景。
接著，走了一段路後，梳著大背頭的陳金非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目光投了過來。
目光落在張海身上，他眼神裡流露出了絲絲疑惑。
想認，又似乎不好認。
怕認錯。
就這樣，兩邊交錯而過。
陳金非還一個勁的扭頭，眼裡那股疑惑愈發的重了。
而發覺到他這一步三回頭的模樣，劉曉麗疑惑的問道：
“老陳，怎麼了？”
話音落，就聽到後麵有人喊了一聲：
“嫂子……啊？叔！您怎麼來了！”
劉曉麗也回過了頭，就瞧見和楊蜜一起出來的許鑫正一臉驚喜。
然後，她又聽見了一句：
“三金，長本事了啊，來西安不知道回家吃頓飯？還得讓我過來請你？”
這話一開口，就見陳金非腳步忽然一頓。
留意他停下腳步的劉曉麗問道：
“怎麼？認識？”
“……”
陳金非扭頭又看了好幾眼已經攀談起來的幾個人後，忽然扭頭對一旁低頭看劇本的劉一菲問道：
“菲菲，蜜蜜和你說過許導有沒有兄弟這件事沒？”
下午就要開始拍審訊戲的劉一菲回過神來，扭頭看了乾爹一眼後，直接說道：
“沒有。”
許導家是兄弟倆，她知道的。
蜜蜜跟她提過。
雖然不知道乾爹要做什麼……
但……
回憶著昨天中午時，蜜蜜特地找她來聊那一會兒知心話的內容，她直接否認了這件事。
而聽到這話後，陳金非眉頭又皺了皺。
這時，劉曉麗問道：
“老陳，怎麼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
陳金非想了想，手掩著嘴，湊到了劉曉麗耳朵邊滴咕了幾句。
劉一菲依稀聽到了什麼“土地資源、省裡”之類的話。
但她不是很在乎。
而看到了已經驚訝的嘴巴成了“o”型，眼裡逐漸出現慎重表情的媽媽，她眼裡逐漸浮現出了一絲不滿。
轉瞬即逝。
你們倆……真的不覺得這種距離太近了麼？
這時，一陣風吹了過來。
寒風瑟瑟，她又聽到了一旁的助理dy打了個哆嗦，來了句：
“嘶好冷。”
劉一菲冷麼？
她一點都不冷。
因為她的後腰還貼著一個名字叫做“自熱貼”的玩意。
日本進口。
國內目前用這個的人很少。
也很神奇。
貼在衣服上，至少三四個小時都能持續發熱。
蜜蜜給的。
攝影棚裡雖然有暖氣，但地方畢竟太空曠了些，存不住什麼熱量。
而諷刺的是，婷婷把這玩意送過來的時候，自己身邊的幾個助理竟然不會用……
想到這，她沒來由的又想起來蜜蜜昨天說過的話語。
在自己房間裡，蜜蜜看著櫃子裡自己的衣服說道：
“菲菲，我覺得你該改一下你的穿衣風格了……你這些衣服大多數都是咱們認識的時候的款式，有點太老了。等戲拍完了回燕京，咱倆逛街去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
不過……她確確實實很喜歡蜜蜜那個形象助理的衣品。
哪怕是私服，每個細節都能看出來花了心思的。
而在和自己這麼一對比……
她無聲無息的抿起了嘴。
……
“叔，不是不去家裡。實在是走不開……”
食堂的包間內，許鑫端著一杯啤酒起身，給張海賠不是：
“我這不是跟叔您學習麼，任何時候，工作放在第一位！做好了工作，在說其他！乾一行、愛一行、要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
“……”
彆說張海了，連楊蜜都無語了。
聽著自己哥哥這話，她都覺得臊得慌。
張海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瓜娃子會耍嘴了”
“嘿嘿嘿，叔，我敬您。”
許鑫仰頭，把這杯啤酒一口氣乾了。
而張海也喝了半杯，接著擺擺手：
“行了，坐下來慢慢吃吧。本來中午想帶你回家裡吃頓飯。但現在一看……很忙？”
許鑫點點頭：
“嗯，一點多鐘就又得開始。要不今天高低我都跟您整點白的了。”
“算了，工作要緊。”
張海也不可能逼著一個孩子勸酒。
大家便開始動快子。
主要是撿著這部電影開始聊。
諸如拍攝投資啦，拍攝手法，故事劇情等等。
聊著聊著，張倩倩那邊接到了自己老公的電話。
當許淼知道妻子已經看到了弟弟時，特地讓她把電話給了許鑫。
許鑫接了過來：
“喂。”
“三金，在西安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