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上晚高峰，路上有些堵。
老頭靠坐在副駕駛上來了一句：
“這部戲，我打算全實景拍攝。”
“……來真格的？”
“對。”
“唔……那得不少錢吧？”
“大概的預估……”
“叮鈴鈴……”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響了起來。
“至少兩個億。”
一邊掏電話，張一謀一邊說道。
可看到了來電人後，張一謀卻忽然擺擺手示意許鑫彆說話：
“維平打的。”
然後接通了電話：
“喂，小維。”
聽到這稱呼，許鑫一愣。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老頭喊張維平的稱呼。
張維平確實比老頭歲數小。
可倆人私底下的稱呼，包括在三槍劇組和自己的麵也都是“維平”。
外人那也是。
“小維”真的是第一次聽到。
接著……
“嗯，剛結束，我和小許在一起呢，打算回去聊聊電影的事情。”
“……吃飯？和誰？”
“本山？”
“……好，要喝酒麼？”
“那我就帶小許一起吧，讓他給我開個車。我今天出門沒開車。”
“好。”
電話掛斷，張一謀說了地址後，來了一句：
“走，維平約了本山一起吃飯，咱們一起過去。”
“好的。”
許鑫也沒覺得有什麼。
不管咋樣，《三槍都是大賣了，這上映算今天……也就是12月19號晚24點，就是整整十天了。
吃個飯慶功很正常。
不過……
就當他嘴賤吧。
雖然明知道今晚可能是慶功宴，他還是來了一句：
“慶功宴麼？”
聽到這話，張一謀搖了搖頭：
“有什麼可慶祝的？”
“好歹票房一億五千萬了嘛。”
“我倒寧可五千萬的票房。”
見他話語裡有些情緒，許鑫也不敢繼續皮了，想了想，直接岔開了話題：
“您這事忙完了，也就沒事了吧？”
“怎麼？”
“沒，我的意思是……《金陵和《山楂樹都忙完了，其他的就交給龐姐他們按部就班的來唄。您是不是也得回無錫了？”
張一謀頓時哭笑不得了起來：
“怎麼還關心起我的家事了？”
“肯定得關心啊，您這都多久沒回去了？陳姨不找您就算了，孩子還不想？”
“誰告訴你我沒回去的？你以為我這周都在乾嘛？我才從家出來。”
“那也不夠啊。我恨不得天天和暖暖跟陽陽待一起……而且，老大也到了上學的歲數了吧？您不打算帶燕京來？”
老頭的家事其實知道的人很少。
甚至說句誇張一點的，要不是機緣巧合，許鑫自己，包括奧運會導演小組的人都不知道。
06年12月份，老頭去美國導演《秦始皇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老頭除了張沫，竟然還有3個孩子的事情。後來是老頭自己說的，許鑫這才知道，導演組的人也才知道。
不過老頭當時懇請了大家保密。
導演小組的人自然也不會把這件事到處去說。
所以，真知道老頭和葶姨關係的人其實不多。而後來隨著許鑫和他關係的親近，老頭才陸陸續續……說了不少家裡的事情。
論對於老頭家裡的了解，許鑫算是比較有發言權的人。
張沫這個長女先不算。
就兩口子而言，有三個孩子。
老大藝男，老二藝丁和現在準備上幼兒園的老三藝驕的歲數分彆是八歲、五歲、三歲。
藝男明年就該準備上小學了。
無錫的教育水平，那肯定是不如燕京的。
而且……這裡麵其實有一個很多人不知道的細節。
也是老頭最難過的一個地方。
從老大開始，到老三……上學的時候需要填寫父母的資料。
老頭親口說的，當時老大在上幼兒園時，父親那一欄填寫“張一謀”的名字時，受到過包括老師在內的所有人的疑惑與不解的另類目光。
不過好在無錫當地的那所學校是國際學校，校長都是外國人。
老頭的名氣，以及關係擺在這，所以這些消息都被保密了下來。
捂的很死。
可父親沒法陪伴自己的失落感，是伴隨著倆孩子的童年的。
至於為什麼陪伴……一來，老頭和葶姨到現在還沒領證……也沒法領證。
因為超生了。
三個孩子的出生證明正常辦，肯定辦不下來。
罰款不說……主要是老頭作為公眾人物，牽一發而動全身。
對自己、對孩子、對葶姨……等等事情都影響很大。
而這件事要真說起來，其實從一開始就辦錯了。要是當初葶姨能改個國籍，或者是倆人早點領證，那這三個孩子的超生就沒那麼麻煩了。
一切正常就可以。
可偏偏，當時的張維平拍著胸脯說出生證明他來搞定。
老頭也不想讓葶姨換國籍。
祖祖輩輩都是天朝人，忽然“出門”了，算是怎麼回事？
所以就沒考慮這麼多。
可是，包括陳葶和三個孩子的手續都給了張維平後，這出生證明卻一直辦不下來。
按照老頭的說法是國家對這邊抓的很嚴，加上自己又是名人，所以沒人願意接手這件事。
張維平這麼多年一直在找關係。
但真實情況是啥許鑫也不清楚。
而現在的情況就導致……一家人根本沒法出去遊玩、旅行。
因為三個孩子都是黑戶。
現在上幼兒園還好，因為是國際學校，把持的不那麼嚴。
可小學不管是來燕京還是在無錫當地，可都是要“實名製”的。
老大連出生證明都沒有，落不上戶口，不然也不至於這都8歲了，還沒法上小學一年級，隻能拖。
沒辦法，學籍都沒有，以後咋辦？
可張維平也不知道是辦不下來還是咋回事。
老大已經耽誤了一整年，7歲就該上的小學，如今8歲還沒讀成。
明年要是再不上學，可就真耽誤了。
果不其然，隨著許鑫的話，張一謀臉上也露出了一份焦躁。
見狀，許鑫想了想，問道：
“要不我也幫您問問？看這事兒怎麼處理？”
“處理不了的，你以為我之前沒問過？要是孩子剛出生還行，現在卡在藝男和藝丁這了。藝嬌當時出生的時候，其實要是擔點風險都能上了戶口。但中間隔著的藝男和藝丁該怎麼辦？現在藝男和藝丁都這麼大了……誰敢冒這個風險來偽造當年的出生證明？尤其是幫一個公眾人物。真出了事，誰都保不住的。”
“……那您這件事指望……他也沒用啊。當初他咋不幫您呢？”
“……”
這下，張一謀倒不吭聲了。
許鑫一瞧，就知道這裡麵應該是有些“故事”的。
留了個心眼，打算以後找機會問問張沫。
不過，老頭這幾個孩子的事情，他既然提起來了，說明肯定是放在心上的。
“您也彆急，我爸那邊朋友多，我這幾天就好好問一下。不管咋樣……總不能耽誤孩子上學嘛。”
“……好。”
既然話都說到這了，張一謀也沒法在說什麼。
其實生活有時候就是這樣。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真正能過到自在隨性問心無愧，心頭沒有半點負擔……
無非也就是四個字：光明磊落。
清清白白做人，清清白白做事。
就是這樣。
老頭也不是什麼聖人，也有私欲。
當年選擇了和葶姨隱瞞孩子的事情，肯定也是有著自己的考慮。
不管是為了名，為了利，還是為了其他。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有昨日之因，就有今日之果，說什麼“當初就不該”之類的，屁用都沒有。
事是自己辦的，如今遇到了難處，過去無可更改，就隻能現在想辦法找補。
許鑫自己也從來沒覺得老頭是什麼聖人。
他也會犯錯。
而作為門徒，老頭犯錯的時候，他不在。
可現在，他卻給老頭開著車。
能做的一切，也隻是基於這個基礎上，把這件事料理好而已。
……
一路無話。
等到了張維平、張靜夫婦的家裡時，天已經黑了。
許鑫一看周圍的環境，就知道這彆墅區應該有些年頭了。
沒看地上還讓走車呢麼。
至於地段什麼的他也沒去品評，把車停在了車位上之後，倆人下車，進了小院，房門就已經打開了。
一個看起來保養的滿臉貴氣的微胖中年女人打開了門：
“來啦。”
她和張一謀一打招呼，許鑫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不用老頭介紹，他就主動的微微躬身：
“張姨，您好。我是許鑫。”
“誒，小許你好，進來吧，外麵冷。”
“誒，好。”
許鑫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先握住了門把手，等老頭進屋後，才跟著走了進去。
趙本山看樣子還沒來，張維平正坐在沙發上。
看到了倆人進來後，臉上露出了笑模樣，但人卻沒起身，上來先抱怨了一句：
“怎麼才到啊，我都餓了。”
“……”
許鑫沒吭聲。
隻是在品評他這種態度。
而張一謀則笑了笑：
“你也不看看你打電話的時候是幾點，我倆都快走到家了。”
等他開口，許鑫才打了個招呼：
“張老師。”
“嗯，小許，坐，當自己家一樣。”
“誒。”
聽到他的話，許鑫應了一聲，坐在了張維平對麵的沙發上。
“《山楂樹準備的怎麼樣了？”
“還是選角……演員太難找了。”
許鑫說完，張維平就點點頭：
“那你可得快點，老這麼耽誤一謀，我樂意，影迷還不樂意呐。”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挺巧妙。
稱不上是“警告”，但也不像是玩笑。
張一謀眉頭微微一皺剛要開口，可許鑫卻笑嗬嗬的說道：
“是，是，您說的是。但我也沒啥辦法，主要是這戲的年代我沒經曆過，要沒張導幫我，我自己還真拿捏不住呢。”
“解釋”完了原因，許鑫又補了一句：
“不過也快了，也就再忙一段時間，差不多就可以了。張老師，下一部電影您已經有眉目了？”
“那就不能告訴你了，哈哈。”
“哈哈您這話可是把我當外人了。”
“哈哈哈哈……”
“嘿嘿”
他笑而不答，許鑫也在笑。
而這時，張靜走了過來：
“小許，喝點水。一謀，給。”
“誒，謝謝張姨。”
許鑫客氣了一聲，接著，一陣電話鈴響起。
不過不是手機，而是固定電話那種聲音。
順著方向許鑫扭頭看向了門口，才發現是掛在門口的那個門禁對講係統。
張靜走了過去：
“喂？”
“張總您好，門口有一台訪客車輛……”
沒等那邊說完，她直接說道：
“讓進來吧，是找我們的。”
說著，她就掛斷了電話。
應該是趙本山來了。
不過張維平卻沒吭聲，而是扭頭對張一謀說道：
“我剛才打電話問了一下，咱們這幾天的上座率掉的有些厲害……”
“……嗯。”
張一謀應了一聲。
但沒接這話。
可張維平卻忽然來了一句：
“要我說，就他媽的他那幾個徒弟給耽誤的，操！提這個我就來氣！”
“……”
許鑫一愣。
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這臉色怎麼說變就變了？
可張一謀卻皺起了眉頭，看了許鑫一眼，說道：
“當著孩子的麵你說這些做什麼？”
“……嗨，小許是自己人嘛。是吧？小許？”
“是是是，那肯定的。”
許鑫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應了一聲。
可心裡卻冷笑了一聲：
“自己人？”
去你奶奶個纘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