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給。”
張維平遞過來了煙。
“誒,謝謝。”
許鑫接了一根,趙曉丁接了一根。
而趁著張維平自己拿自己那一根的時候,許鑫掏出來了火機。
咋說是“長輩”,有些表麵上的東西得做到。
“啪嗒。”
“唔,我自己有……”
張維平客氣了一聲,可許鑫已經把火機伸到了他麵前。
見狀,他把煙叼嘴裡,手順勢就搭在了許鑫的手背上,捂著火把煙給點燃了。
可他卻沒留意到,拿著煙的趙曉丁把這過程全都看在了眼裡。
許鑫也不知道趙曉丁之前也給張維平“點”過一次煙。
等他把手拿開後,順理成章的就把火機轉移到了趙曉丁嘴邊。
對方同樣搭著許鑫的手,禮貌的把煙給點燃。
最後三根香煙圍著不吸煙的張一謀,一起看著這所謂的“玻璃樣板”的資料。
許鑫一瞧那上麵的圖桉,就看出來了這應該是教堂的玻璃。
那種……跟七彩虹似的圖桉分步,以及框架造型,一看就很像教堂。
哦對,它好像還有個學名,叫……
“……”
他眼裡閃過了一絲古怪。
難道我真的很無知?
我……很無知嗎?
心裡帶著這個想法,這次許鑫學乖了。
不吭聲,萌新就看大老表演吧。
果不其然。
“查了麼?在十九世紀,天朝的天主教教堂到底是用玫瑰還是柳葉?”
“資料來自南京博物館,上麵有一份當時南京教堂的規劃格局書。那個時期的羅曼建築傳入咱們國家後,咱們這邊的匠人就考慮到了采光問題,所以用的多是玫瑰窗。柳葉看起來有些小家子氣。”
這是趙曉丁的話。
然後在張一謀和他溝通的時候,許鑫就在琢磨……
啥叫羅曼建築?
啥叫玫瑰窗?
柳葉……全名是柳葉窗嗎?
長啥樣的?
我真的這麼無知?
???
一時間他竟然真的開始懷疑自己了。
不應該啊……
就跟當初的《格爾尼卡一樣,他覺得自己又成了一條哈士奇,混入到了狼群之中。
要不……給陸海波打個電話?和他商量一下……最近彆老是給自己一些紀傳體之類的了。
我是不是真的得把目光從電影的世界裡跳出去,看看其他的?
反正最後不管怎麼說吧,老頭和趙曉丁確定完了窗戶的形狀,倆人又開始研究色彩的組合到底用什麼時代的……
細節扣的相當嚴謹。
而張維平這邊見正事說個不停,他又聽不懂,便和許鑫在那搭話:
“小許,晚上想吃什麼?……坐坐坐,彆光站著說了。”
他招呼許鑫落座。
倆人就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張一謀和趙曉丁在那聊,他和張維平在這邊聊。
聲音不大,許鑫也不想吵到老頭。
直接笑著搖搖頭:
“張老師,不是我推辭,冰冰姐現在也在南京,我這次來南京就是找她來的。剛好3號那天,廠裡不是要弄個人才中心的成立慶典麼,冰冰姐托我約張導一起吃個飯。”
他這話說的其實沒啥毛病。
成年人又不是小孩,講究什麼你跟我好,你就不能跟他好之類的……
他把西影廠抬出來,其實就是跟張維平說:
“這是廠裡的飯局。”
我們內部的事情,我們自己說就得了。
而作為中間人,我介紹下梁冰凝和張導認識。
以後沒準有啥合作的呢。
這很正常。
一般人聽到這話,就知道人家那確實有約,最多客套客套。
兩邊又不認識,也非朋友,不帶你一個“陌生人”去簡直太正常了。
這是一個成年人應該有的分寸。
而在許鑫眼裡,張維平確實也是知道分寸的。
因為自己這話說完,他就笑嗬嗬的說道:
“那就一起吃唄,冰冰應該也是剛來吧?你也剛來,我們來的早,就讓我們儘一下地主之誼。”
在許鑫的既定印象中,這種很豪爽的說辭,相當符合張維平的表麵個性。
於是,他也很客氣的強調了一下:
“不了不了,張老師這太客氣了。今晚就吃個便飯,吃完飯冰冰姐就得趕飛機回燕京。等明天吧,咋樣?明天我請張老師您吃飯。”
在他的劇本裡,這話說到這,就算到頭了。
誰也不會死氣白咧的繼續往不想帶你的飯局裡湊。
而張維平確確實實也不是聽不懂話的人。
見硬湊不成,他也不繼續往下說。
畢竟好歹他也是老總,彆人不帶他卻繼續往前湊,趙曉丁還在旁邊,確實有些丟人。
不過嘛……
“那我就準一謀和你出去一頓飯……哈哈,可不能給我拐跑了啊。”
“……”
許鑫臉上的笑容一凝。
不過並沒持續多久。
隻是刹那的功夫,便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用笑聲,代替了回答。
可眯起來的眼睛裡,已經沒了絲毫的溫度。
他不知道老頭聽沒聽到這句話。
不過看著正在和趙曉丁倆人對著那份資料,研究各種東西討論個不停的背影……
還行。
畢竟自己和張維平的聲音也沒多大。
聽不到最好。
……
許鑫……或者說老許家的人,從來就不是什麼一點就著的炸藥桶。
打小時候,不管是耳濡目染還是言傳身教,許鑫都從父親那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他不覺得自己是狗。
可有時候想要做點什麼事情,也會儘可能的不去驚動任何人。
什麼?
你不信?
那你去看看許蜜。
你看看被親爹手把手教出來的好閨女是怎麼辦事的,就了解許家人的做事風格了。
在許鑫心裡,老頭便是師父。
雖然倆人誰都沒提過這一茬,可一個是真心真意的教,一個是虛心銘記的學。
老頭教會了他很多東西。
無論是做人的道理,還是做事的態度。
這些東西,成就了自己的現在。
而當他聽到有人竟然用“準”這個詞的時候,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撓黑板擦。
讓他的頭皮都開始有些發麻了。
行吧。
從張維平身上,他終於明白什麼叫言多必失了。
不過他仍然沒表現出來。
等老頭和趙曉丁忙完,三個人就坐在辦公室裡聊《金陵的事情。
聊到了5點多,剛好那群姑娘下課。
在外麵的嘈雜聲中,許鑫看了下時間,對老頭說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張一謀看了一眼時間,點點頭:
“行,走吧。”
“那你們去吧,我回酒店直接休息去了……哈哈,小許,明天中午你可得請我喝頓好的。”
聽到這話,許鑫笑著應了一聲:
“嗯,好。”
三人一起下了樓,在那群姑娘的“導演好”的問候中,滿肚子心事的許鑫跟著老頭來到了停車位,就看到了同樣許久不見的沉助理。
“許導。”
“沉哥,好久不見。”
“哈哈,是啊,好久不見。”
客氣寒暄,上車落座。
把地址給了沉助理後,許鑫忽然問了一句:
“您這次來南京拍戲,這些部門的領導們您都見了吧?”
“沒。”
張一謀搖頭:
“南京又不需要我宣傳什麼。再說,這種嚴肅題材,怎麼可能弄的跟《山楂樹似的,又是旅遊開發又是什麼的……就和石湫影視基地的人吃了頓飯,其他的一切從簡。這時候炒作,會被人戳脊梁骨的。你也得記住,宣傳一定要看場合,彆什麼電影都不分青紅皂白的拿來宣傳,很容易吃虧的。”
“嗯,我記住了。”
見老頭又習慣性的開始上課,許鑫應了一聲。
但他的目的……或者是已經從老頭那確認了一件事。
確實,《金陵這種題材,再怎麼炒作,也絕對做不到跟《三槍似的那種滿天滿地的諸如“張一謀奧運會後首部熒幕作品”之類的花頭。
既然如此……
那……
他腦子裡浮現出了那些廣告書的厚度。
這些廣告,就更沒道理了吧?
想到這,他又問了一句:
“話說,下午那些廣告合作書咋會在您這呢?”
張一謀也沒多想,聳聳肩:
“他是想讓我看看,我們到底損失了多少錢……但做電影不光是錢的事情。當我們把目光全看向錢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追逐它的腳步。那樣就迷失了。你就做你自己,你做你自己的電影,電影成功了,金錢、名利這些都會主動的靠過來。但你不能去主動找它們,那樣絕對做不出來好的電影……”
哪怕沒有看過許鑫的采訪。
可從這段話上就可以得知,倆人到底是心意相通的。
但許鑫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也不在這。
他隻需要確定,這些計劃書不是人手一份,而是專門給老頭看的“內部資料”就可以了。
想到這,他拿出了手機,給楊蜜發了條信息:
“問問《百雀羚的人,他們那邊誰在和《金陵接觸,在洽談植入這一塊。”
一條信息發了過去。
他手指略微停頓,又補了一條:
“但動靜彆太大。”
發完,他就把手機放回了兜裡。
而車子走了大概一個紅綠燈的時間,楊蜜回了一條信息:
“好。”
她連為什麼都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