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沒關係,我會出手(2 / 2)

這些事情乍一看沒什麼相關聯係,但湊到一起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他不怕。

但這件事如果是彆人的算計,那他還真得防一手。

“琢磨什麼呢?”

見他不說話,梁冰凝問道。

“我在想這件事的背後……”

他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一通後,梁冰凝琢磨了片刻,略微搖頭:

“我覺得應該不至於。鄭導的地位在這擺著,現在的京圈擺明了是誰有錢有勢,誰是大哥。他這歲數擺在這,注定回不到曾經那個大哥的位置上了。

鄭導說白了,之所以失勢,其實和王碩是差不多的。王碩認為創作用該是主觀的,要讓觀眾來適應他。而鄭導的錯,也是因為他和王碩一樣,過分強調作品意義,沒能主動擁抱市場。

他的失敗是不可逆的,所以這也是為什麼現在在京圈他並沒有什麼好資源的主要原因。你要說他還有什麼特權……可能唯一的特權就是他拍這部《甄嬛傳一樣,可以無視一些規則,拍自己感興趣的作品了吧……

歲數大了嘛,地位又高,相對自由一些。他想提攜什麼人我暫時不清楚,但我能確定的是,以他的地位,他想做什麼,彆人也沒法說什麼,也不敢說什麼。

但這種特權僅限於他自己,要是他想重新……說開宗立派也好,說另立山頭也罷,基本不可能。能通過他見你的人,要麼是京圈壓根不在乎的人,要麼是……唔。”

梁冰凝又琢磨了一下,說道:

“應該是跟你與張導一樣。他確定這些年輕人沒問題,肯提拔,而這些年輕人也不想在京圈裡當孫子……我覺得應該是這樣。”

“……”

她的一番話給了許鑫很大的啟發性。

因為她把鄭導的事情和老頭聯係在了一起。

這樣一看,好像確實說得通了。

隻不過……

“京圈……不對,他身邊有這種演員?”

“肯定有,而且絕對不會少。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京圈的本質呀。”

不知何時起,她開始盤玩手裡的那串金剛菩提。

在那種“噠噠噠”的撞擊聲中,她說道:

“京圈的本質,就像是北影廠一樣……或者說和你們學校剛恢複高考招生是一個道理。第一波人,也就是第五代導演,不都是高乾子弟和文藝世家麼?大家都是裙帶關係,這問這個喊大爺,那問那個喊叔叔的。你和蜜蜜出道晚,所以不清楚。像我們這種外地的孩子……想混京圈?哈。”

她一聲輕笑:

“彆說當丫鬟了,當條狗人家都得看你夠不夠資格……甚至你聽過那個傳聞麼?當年《紅高粱拿獎,陳愷歌說的那句:操,丫不就是我一攝影師麼?”

“……”

看著許鑫那無語的表情,梁冰凝一聲歎息。

而這一聲歎息,是那個96年進圈,在這圈子裡經曆了千禧前後,娛樂圈浮沉過往的女人那最真實的情感經曆。

“唉。現在想上來的人,太多了,知道麼?這圈子的底層生態是什麼樣,你和蜜蜜起步點太高,所以都不清楚。

但我是這麼走過來的,所以我知道。

現在這階段我就不提了,你想想看張導。當年的張導和張軍釗這倆人為了拍《一個和八個,跟廣西電影廠簽了個十年軍令狀。電影不成功,張導自願在電影廠當十年的攝影助理……

你想想看,那還是八十年代。那時候想進影視圈的人才多少?

而現在這個人口基數又翻了多少?

所以,我估計著,你要說鄭導是受京圈的授意,想要和你合作啊,或者是其他方麵……我覺得可能性不高。

但作為一個下了台的老大哥,這麼多年看到這圈子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冗沉……他想做點什麼,倒是可能性挺大的。

畢竟,《甄嬛傳這部戲之所以會誕生,本質上不也是他想要以批判角度,來讓觀眾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宮鬥”,讓那些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年輕人清醒一些麼?所以我覺得他的出發點應該不壞……這是我的想法。”

她說完,楊蜜那邊也說道:

“我覺得冰冰姐的想法挺對的。鄭導不像是和京圈還有牽連的樣子”

倆人都這麼說。

許鑫皺眉想了想,點點頭:

“那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西影廠處處需要人,要是真有能耐,我也不會有多麼深的門戶之見,這倒是肯定的。”

“缺人你倒是找呀。”

梁冰凝哭笑不得,同時看向了楊蜜:

“蜜蜜,我多句嘴……這哪一年的9月份,不都是各個經紀公司去爭搶資源的時候?你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呢?”

“我在找了呀,姐。”

楊蜜一咧嘴,有些心虛的說道:

“我倆一直就在計劃招人的事情,這不最近一直忙嘛,又要去拍婚紗照,他又要忙電影……哎呀,我知道啦,我不犯懶了,這兩天就開始落實這件事,行了吧?”

梁冰凝無奈的搖了搖頭,扭頭又看向了許鑫:

“那你這電影男女主角定了麼?”

“沒,到時候試鏡看吧。不過男主那邊可能是文章。”

“他?”

梁冰凝愣了愣後,說道:

“你和馬尹莉很熟?”

“不熟,但文章這人一直和我那幾個發小聯係的比較緊密。他可能也是被人說女強男弱說的太多了,這幾年憋著一股勁就想翻身。但滬圈的資源也是看鍋下菜,一直輪不到他,所以他和徐爭情況差不多,都開始自己想轍了。要是能成功,等於幫滬圈推了個演員出來,也是個人情。”

憑心而論,三人能這麼聊正事的機會其實挺少的。

所以今天這一路聊的內容都很正式。

在聽到了許鑫的話後,梁冰凝琢磨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

“你不會是也想整合滬圈吧?”

並且沒等許鑫的答桉,她繼續說道:

“我不看好你這麼做,滬圈其實乍一看有上影廠在那頂著,但實際上他們的資源特彆鬆散。與其說是一個圈子,倒不如說是資本的聚合地……那邊不是有句老話麼?叫做麵子、裡子,什麼都不如票子。你想在他們身上複製西影廠的模式基本是不可能的。”

“我複製那個乾嘛?”

許鑫想都不想就翻了個白眼:

“更何況……得自信到什麼程度,西北圈我還沒弄明白呢,就去搞滬圈了?隻不過大家現在在抱團而已。抱團起來乾京圈……他們要錢,那就給他們錢就是了。而且……”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

“你還沒發現麼?我把新世界,賭在了未來上麵。不是70後的演員,也不是我們這些80後。

我看重的是90後這一代。

70、80後的圈子接近於固化,可90後這才剛剛露出了苗頭。滬圈也好,西北圈也罷,想要和京圈拚這兩個時代的底蘊基本是不可能的,隻能把未來賭上了。

更何況……滬圈能賺錢,大家都知道。我也在朝他們學。名利場名利場,光有名沒有利,注定是瘸腿走路,肯定會被人超過,走不長的。”

“那你就不怕咱們這邊的人學壞?”

聽到這話,許鑫扭頭看著她,目光裡全是平靜:

“往大了說,這是一個圈子的風氣問題,目前我覺得豎立的很好。而往小了說……我不提,就說演員吧……演員不是還有您老人家呢麼?”

“……”

梁冰凝嘴角一抽……

不為彆的,純粹為了“老人家”這三個字。

最近她對年齡是真的敏感……

“高老師也當不了幾年團長了。您老人家……”

“停,你換個稱呼。”

梁冰凝真聽不下去了。

“呃……好吧。您……”

“你!”

“……你。等高老師退下來,我肯定力挺你上去。作為演員團的團長,那些團裡的老人就不說了,一個比一個油滑。

可這幾年陸陸續續新招進來的年輕人,姐你得盯緊,盯好。甚至就實打實的告訴他們,想出名,無非就是幾個標準:能吃苦,肯用心。

現在這圈子多現實啊?演員想上位,無非就兩點。一是自己的硬實力,二是身後的資源給你推。

前者靠自己,而後者……說白了,咱們現在乾不過京圈。

咋辦?

我覺得也簡單,在保證自己硬實力的基礎上,主打一個性價比唄?彆人一百萬片酬,我就要50萬,我比他演技還好!你用不用?”

“……”

梁冰凝無語了。

“這是兩敗俱傷啊。”

“為什麼會兩敗俱傷?”

許鑫歪著頭反問:

“西影廠出來的人,頭頂上都打上一個便宜、好用的標簽又能怎麼了?就像是你說的那樣,在京圈混,得靠關係,靠交易。

咱們不用。

大家都處在底層,彆說少賺點了,就是倒貼錢、倒貼身子想出位的人不也是多如牛毛麼?

你說我沒出身底層,我同意。

但這個世界上有些邏輯是相通的。

越是身處底層的人,越渴望出頭。因為他們知道,隻要能出頭,那麼受的所有的苦,遭的所有的罪,都會在成功之後化作收益加倍的返回來。

而咱們廠現在的思路就是這樣,我們不如滬圈那麼金錢至上,也不要跟京圈學那麼階級固化。

我們走兩者之間,你隻要肯努力,努力提升自己,在打上便宜好用的標簽,自然會有人慕名而來……”

說到這,他看到了梁冰凝的眼神。

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你哪來的自信?”

於是,許鑫笑了:

“哈,是不是不信?”

“……不信倒不至於,隻是……覺得有些誇張。”

“不,一點都不誇張,你想想看咱們的國情就知道了。咱們國家能在世界範圍內的舞台上,把這條路走通!那我覺得一個小小的娛樂圈沒道理走不通。不是麼?”

他說的篤定,說的自信。

因為他的認知就是如此。

作為80後,從小到大國家的變化他是感受最深的那一代人。

而現在的京圈在他看來就是美國。

九十年代被打碎了骨頭的滬圈呢,就像是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

西影廠的定位一下子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我也不和你京圈去爭什麼娛樂圈老大的地位,這老大誰愛當誰當。

但我要對我們自己人的幸福生活負責。

師夷長技以製夷嘛。

可這話在梁冰凝聽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

“這樣會得罪很多人的。尤其是外麵的同行……”

“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許鑫反問了一句:

“我隻是把一個出頭的機會,放在了姐你口中那些“底層”的麵前。他們要是怕得罪人,那就彆來。如果想出頭,彆說得罪人了,就是得罪彆人全家又能怎麼樣?你總得給人家一條活路吧?

而且,我也不是不讓人家賺錢。這就和家用電器一樣,都知道國外的好,國外的貴。可你買不起國外進口的,這會兒有個國內平替放到你麵前,主打一個性價比,你會怎麼選?

我不攔著任何人賺錢,無論是其他人,還是咱們自己。可對於咱們自己人,咱們得自己爭口氣,你賺的錢要配上自己的能力。說白了,這不僅僅是我的計劃,還是咱們廠的風骨。”

說到這,他語氣變得堅決了起來。

這一瞬間,車裡的其他三個人都感受得到他話語之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圈子誰都可以爛!但咱們不能爛!田總說這圈子早晚要膨脹起來,當圈子膨脹的時候,彆管多有性價比的人,都能在裡麵撈到一口肥肉吃!可潮水再怎麼漲,總有一天它會落下。而等潮水落下時,誰穿著一身鐵打的盔甲在裡麵肆意遨遊,誰光著身子連呼吸都困難,到時候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看著梁冰凝,他堅定的搖頭:

“姐,跑的快,不算贏。跑的又快又遠,才是最後的贏家。”

“……”

一輛車行駛在歸途的一段路上,可車內的談話,卻讓梁冰凝的嘴裡泛起了些許的……說不上來的苦澀味道。

就像是頭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是什麼滋味一般……

當品嘗到那一刻,她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夢想”和人家根本沒法比。

從層次到境界……全方位的落差感油然而生。

而之所以苦澀,是因為她幡然醒悟。

明白了自己好像浪費了許許多多的時光。

但苦澀之後,卻有著一絲回味無窮的回甘開始醞釀。

這回甘之中所蘊藏的,是那“還不算晚”的明悟與慶幸。

但等回甘消逝之後,她卻有些忐忑。

以至於不自主的,她問了一句:

“我怕我做不到啊……”

說完覺得不對勁,趕緊又補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萬一我管不住咋辦?”

“沒關係。”

看出來了她的不自信,許鑫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她始終無意識在盤玩的那串金剛菩提,與天珠上麵。

“我會出手。”

他說道。

“……”

“……”

“……”

無人回應。

隻是商務車沿著路燈儘明的道路上,一路疾馳,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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