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恭喜你，完成了踏入好萊塢曆史性的第一步。”
這是殺青的掌聲中，喬治亞送到許鑫耳邊的一句話。
“呃……”
許鑫愣了愣。
可卻並沒有如同對方預料那樣，露出了特彆喜悅的表情。
反倒有種……錯愕的模樣。
“怎麼了？”
喬治亞微笑問道。
就見許鑫搖了搖頭，說道：
“老實說，喬治，你如果不提醒，我甚至忘記了這裡是好萊塢。”
“……”
這下輪到老錢無語了。
可目光卻注意到了這位年輕的導演臉上的表情。
很平靜。
這輩子，老錢見過許多初來好萊塢、獲得了一些機會的導演。
絕大部分人，在完成了登陸好萊塢的第一部作品後，臉上都很少有特彆平靜的表情。
因為，好萊塢，是他們的夢。
雖然說出去有點歧視的意思，但在這些製片人……尤其是老一代的製片人眼中，好多外來的導演都有點鄉下人的味道。
在感受到了這座夢工廠的魅力後，變得戰戰兢兢，欣喜惶恐……
而這種感受，是從一出生就在羅馬的好萊塢原住民們體會不到的。
就像是那些來自第三世界的國家對美國的向往一樣。
好多人都有。
十個有九個，絕對不誇張。
但……
眼前的年輕友人目光卻無比清澈。
就像是在告訴自己：
“這隻是一部電影。”
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
老錢怔了一下。
隨後露出了笑容來。
……
“許，我需要一段時間的度假。”
抱著狗歸來的MR.威克直接說道。
許鑫笑著點點頭：
“懂，《瓦爾登湖》嘛。”
“沒錯。”
一頭長發，身上帶血，西裝下麵腿老長老長的帥基哥用力點點頭。
忽然麵露追憶之色：
“那個女孩的采訪真的很特殊，令人記憶深刻。嘿，下次我們電影去天朝宣傳的時候能不能還找她？”
“……”
許鑫嘴角一抽，沒好氣的來了句：
“基努，她才剛成年。”
“……？”
老帥比滿眼的荒唐。
大有你在說什麼的荒謬之感。
可不管怎麼說吧，電影確實是殺青了。
老錢順理成章的發出了邀請，邀請所有人去他朋友的一間酒莊裡坐坐。
殺青宴嘛。
大家都沒拒絕。
暢飲了半個晚上。
但卻沒聊什麼正事。
劇組緊繃了兩個月，好容易殺青，要是還要聊正事，未免有些太煞風景了。
膠片封存歸檔，演員度假，劇組員工休息。
但許鑫的工作卻並沒有完成。
在殺青後的第二天，他去了派拉蒙公司，一來是要確認一些諸如各項費用之類的手續，簽上自己的名字，方便財務那邊歸檔。二來就是整理一下特效鏡頭，全部帶回去到逆風那邊。
過幾天，派拉蒙的特效部門會派人去追光那邊，開始進入特效鏡頭製作階段。
忙碌了一整天的時間，到了晚餐節骨眼，他拒絕了老錢一起共進晚餐的提議。
今天他有約了。
不過卻並不是和什麼美女佳人。
“嘿，許，好久不見。”
“喬迪！”
一間意大利餐廳裡麵，許鑫和在《環太平洋》時候認識的特效師喬迪·塔裡奧擁抱了一下。
“電影拍完了？”
“是的，昨晚剛剛結束，今天整理了一下特效鏡頭，明天或者後天我就要回國了。”
因為今天他找的這家餐廳，是一家科比介紹的，非常傳統的意大利餐廳。
傳統到什麼程度？
它的餐前麵包都是和紅酒一起上。
並且還是那種普通玻璃杯，而非高腳杯。
客人可以選擇用麵包蘸著紅酒這麼吃。
按照科比的說法，這是西西裡人的傳統。
由此可見餐廳的風味。
而許鑫這會兒正在幫喬迪倒酒。
這餐廳不算什麼高檔餐廳，服務員隻管幫著拿酒端菜、倒第一杯酒或者咖啡。
一杯紅酒倒進杯子裡，許鑫說道：
“出來兩個多月了，很想念家裡的小家夥，如果可以，我甚至一刻都不準備多留。最好現在就回去。”
喬迪很無所謂的聳聳肩：
“抱歉，許，我沒辦法理解你的感受。”
“我知道，畢竟你連女朋友都沒有。”
“哇哦！……我的意思是說：哇哦！我連酒都沒喝，你的攻擊力就這麼強了嗎？”
“哈哈哈哈哈……”
許鑫說笑著，舉起了杯子：
“乾杯，朋友。”
“祝健康。”
喬迪舉杯示意，喝了一口後，順手撕了一條麵包放到嘴裡嚼。
剛好，沙拉也上來了。
這種意大利鄉村風格的料理，與那種貴族老爺們的精致擺盤不同，主打的就是一個簡單粗暴。
一小盆沙拉送上來，許鑫也直奔主題：
“去天朝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了？”
他找喬迪的主要原因就是這個。
自從來到美國之後，倆人其實並沒有怎麼見過麵。
因為對方在忙另外一個項目，而許鑫對郭凡說的那些話也沒作假。好萊塢的特效公司確實開始了降本增效。隨著全球CG技術的提升，他們開始有意識的把一些繁瑣的、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活外包出去，從而控製成本，提升利潤。
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他們接活是美元。
但外包給彆人的報酬是其他國家的貨幣。
一來一去，利潤就不少了。
而喬迪就是那個被派去韓國的倒黴蛋之一。
用他的話來講，就是：
“許，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如果天朝的食物和韓國一樣的話，那麼我會毫不留情的拒絕你的邀請。”
這條消息之外，他還順帶加了一句：
“我法克一天吃了三頓法克泡菜法克媽媽。”
而對於這條法克元素過於濃厚的消息，許鑫感同身受。
因為他這輩子第一次吃東西拉肚子，就是奧運會時候去韓國搞了一碗生拌牛肉。
那真是“法克吃完後立刻法克肚子法克有反應法克蹲到法克竄稀法克媽媽”。
於是，許鑫發動了一點點小人脈。
幫喬迪拿到了中秋節天朝駐韓國大使館的宣傳晚宴邀請函。
之所以說小人脈就是因為，這場宣傳晚宴，本身也是天朝為了讓那群和天朝爭中秋到底是誰家的偷國棒子們知道誰才是你祖宗，而舉辦的麵向各界的宴會。
規格並不算高。
但沒門路，一個美國人肯定不至於被邀請。
而好處就是……這場晚宴的廚師團隊，都是從天朝那邊過去的。
甚至為了讓韓國人知道中秋到底是咋回事，連調料都是地地道道的天朝產。
喬迪參加完之後，給許鑫的回複是：
“我法克這幾個月在這個法克國家吃的都是什麼法克東西法克我恨辣白菜法克媽媽！”
要知道，這哥們平常是很少說臟話的。
能把他逼成這樣，顯然……韓國這場外包的活，已經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
而聽到許鑫的話後，喬迪聳聳肩：
“老實講，從朋友變成未來老板，我還挺彆扭的。但……我聽說你這次給了派拉蒙一個非常低的價格，拿到了《約翰·威克》的特效製作？能跟我說說原因麼？”
“原因和邀請你到追光任職物理特效總監的原因其實一樣。”
和喬迪那種乾啃麵包不同，挺喜歡紅酒泡麵包這種吃法的許鑫直言不諱的說道：
“我們國家的CG技術……需要一個基礎。我想為這個行業做一些事情。而想要建立一套完善的流程，以及標準化，就需要大量的實踐機會。現在好萊塢的好多特效都在外包，我覺得這是我們一個追趕的機會。上次不是聊過了麼，我邀請你不僅僅是因為咱們是朋友，更在於你的水準。說老實話……”
說到這，他頓了頓，忽然露出了啞然失笑的表情：
“就在不久之前，我的妻子還在和我說，她覺得我們的物理特效做的特彆差。她錯以為有一部電影的布景都是我們做的，搞混了置景和特效的概念……你想想看，楊已經是我們國家很頂尖的演員了，連她都會陷入到這種誤區壁壘……雖然不能直接證明，但也能從側麵說明，我們在這方麵做的並不好。”
“唔……”
聽到這話，喬迪想了想，說道：
“許，我這次參加韓國的中秋晚宴……”
“我們的。”
許鑫很認真的說道：
“不是韓國，是我們的。”
喬迪一愣，接著趕緊點頭：
“對的，我的意思就是說，我在韓國參加你們的節日，中秋，這場晚宴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韓國人。他叫做KIM NAM DO……”
許鑫順著這個發音，用中文說道：
“金南道？”
“對，就是這個名字。他剛好和我挨著，吃飯的時候，看我用筷子用的很好，問我在韓國待了多久，才把筷子用的這麼熟練。”
許鑫的嘴角一陣抽搐。
“我就和他說，我說我是在美國的中餐館裡學會用筷子的……當然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一位教授，好像還是專門研究天朝的。每年都會去你們那。然後我們就在閒聊，你知道的，韓國人總是有種……很特彆的自信，覺得他們的什麼都是最好的。就比如這次有人請我吃一個軍隊火鍋……我覺得味道還不錯，可回去上網查了下，發現原來這道菜，是以前的韓國人吃美軍的剩飯剩菜搞出來的……”
說到這的時候，喬迪滿眼的嫌棄：
“我再也不會吃了。”
“……所以？”
“這個教授有些不一樣。我們從食物開始聊，逐漸就聊到了我的工作。當聽到我是被派來搞特效外包的活的時候，我們直接聊到了macrograph這家公司。他……應該是對我們這行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macrograph這家公司。以前是亞洲第一，甚至在世界上都能排進前十的公司嘛。”
等侍者端過來另外一份菜的時候，喬迪做出了一個聳肩的動作：
“我們聊起來這個的時候，他問我macrograph怎麼樣，現在在特效領域時什麼地位。我估計他還是覺得macrograph是世界前十呢，然後我告訴他，他們國家這間公司雖然曾經很輝煌，但這幾年其實做的很差。他們在歐美爭不過好萊塢，市場份額已經被壓縮到了亞洲。但現在好多好萊塢外包的活也不找他們，因為天朝這邊的價格更有競爭力……他看上去很驚訝，問我：天朝現在也有特效技術了？”
許鑫的眼神一陣古怪。
心說這韓國人到底是研究天朝的，還是臆想天朝的？
接著問道：
“你怎麼回答的？”
“我告訴他，天朝確實現在開始承接很多好萊塢這邊外包的活。雖然鏡頭都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但他們追趕的速度很快，因為他們很善於學習與模仿。當然了，我沒聊追光，我覺得這種事情畢竟是兩個國家的比較，還是要保密一些。但我告訴了他天朝特效領域的一些情況。你猜猜他和我說什麼？”
“說不可能超過韓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