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重淮屋門窗扉常都是敞開,若是隨便一人路過便能把屋裡場景儘收眼底。
男人一隻手扶著軟榻,另一隻手衣袖掠起露出一截蒼白胳膊,此時這隻胳膊正伸著摸著榻下女人心口。
而女人眼神懵懂卻帶著信任,像是男人手下一刻變成爪子掏心,她也甘之如飴。
簡直就是能如畫景。
不過畫能繪浮於表麵景,卻難以畫心。
玉桃表現再大方,也不是個木頭人,一個男人手放在她心口,她原本平靜心跳撲通通地加快了速度,算是應和了氣氛。
隻是旖旎氣氛到了某個程度就停滯了下來,玉桃眨了眨眼,瞧著韓重淮沒有撤開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她心跳動靜好玩,還是手搭在軟乎乎肉上十分舒服,哪怕他手指已經沒了捏肉意思,也一直把手擱在她心口上。
韓重淮狹長眸子微壓,徹底看不見了窄窄雙眼皮褶子,露出半顆黑眸流光溢彩。
他這雙眼睛雖然比往常要亮了點,但也隻還是停留在了興味階段,卻沒有開始下一步意思。
這就稀奇了,她知道自己小鹿亂撞隻是正常生理反應,她不會因此誤會自己喜歡韓重淮,至於韓重淮哪怕跟她一樣清醒,按著他們倆身份地位,他完全可以深入做一些他想做事。
他這樣狀態讓她肯定了一件事。
韓重淮傷了腿時候,應該是把那一處也給傷著了。
要不然衝著他眼神,第一日就應該對她餓虎撲食,但他不止沒有,接下來那麼多天,也隻是摸一摸她,明顯是沒有作案工具,隻有用這種辦法解饞。
雖然覺著韓重淮隻能摸不能吃,可能會對他們倆關係造成一些麻煩,但身為一個勵誌要做廢物鹹魚,玉桃想了半刻,就把這些拋在了腦後。
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想到自己給老板摸了胸,她有種超額完成工作榮耀感,可又想到麒麟院沒什麼獎勵製度,韓重淮手一放下,她就決定用提前下班來慶祝這事。
等著陳虎推著韓重淮去曬太陽,玉桃已經在床上躺了一會,聞著紫薇花香味,想起了這個點該吃點心,一個鯉魚打挺打著哈欠去了廚房。
翠綠色背影讓韓重淮多看了幾眼。
陳虎順著主子視線看過去,光瞧著與其他丫頭身段不同背影,就意會了在行走人是誰。
看到玉桃,陳虎臉上就浮現了疑惑:“大人,這丫頭似乎跟傳聞不同,她到了麒麟院後,除了第一日對大人你表現殷勤,被屬下訓斥後,現在每日在大人身邊伺候時辰越來越短。”
雖然為著主子**,他不知玉桃跟主子單獨留在屋內都做了什麼,但從主子沒叫玉桃值夜,跟屋裡從未喚過水就能知曉玉桃並未真正伺候過主子。
要是這般,玉桃就越發不像是什麼探子。
“按著屬下探聽到消息,這丫頭應該是個無利不起早性子,但到了院子後,她既不積極伺候大人,也未曾與其他下人交好探聽關係……當然也有可能是她隱藏太深。”
但隱藏太深可能性不高,他們經常審問奸細,對辨彆這些人也有一套自己看法,在他眼裡玉桃雖有些奇怪,但卻不像探子。
“她不是。”
不需要陳虎再分析,韓重淮直接給了他肯定答案。
一個人眼睛能透露許多東西,他不知玉桃為何要來麒麟院,但他看得出她不屬於任何一派人,至少現在不屬於。
“那這丫頭應該是衝著大人你來,看來這丫頭還挺聰明。”
陳虎對外麵傳聞都有所耳聞,外麵那些人在主子好時候,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主子不好了,話說一個比一個難聽。
在他眼中就算主子不能站起,那也是普通人難以企及天驕。
“她是不傻。”韓重淮手指在輪椅上點了點,接了下一句,“但也不聰明。”
聰明和蠢維持在一個恰當好處,正好是個有趣範圍,可以供他消遣一陣。
見主子心情不錯,陳虎想到一事,麵上露出糾結神情:“大人有句話屬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這事陳虎在腦子裡過了數遍,怕說了是自己多想,讓主子覺得尷尬,但不說又怕耽誤了主子事。
陳虎神情糾結無比,被主子直視了片刻,才咬牙道:“大人可知通房用處?”
之前提起玉桃要麒麟院,他就覺著主子似乎不知道通房有什麼用處,而這幾日主子一直沒讓玉桃上榻,他偶爾就會擔憂主子是不是因為不明白。
陳虎那張黑方臉漲通紅,半晌沒聽到主子回答,想著都是大老爺們就直接道:“那丫頭就是給大人你瀉火用。”
“我既不吃燥熱之物又何須瀉火。”
陳虎一愣還想解釋,但瞧見主子似笑非笑,便想到主子不可能純到這地步,以前在軍營時候一大群大老爺們圍在一起,什麼葷段子沒說過,主子為了跟他們打成一片,偶爾還能冒出幾個新鮮段子。
陳虎扣著腦袋:“屬下就說大人怎麼會不知,沒想到大人故意拿屬下打趣。”
韓重淮嘴角微翹,他便是開始不懂,見到陳虎把玉桃安排在耳房,也明了通房這個稱謂意義。
既然知道卻不碰,陳虎立刻想到緣由:“這府裡也就大人一人認認真真為老國公守孝了……”
此時主子讓陳虎回想了曾經時光,他一時忘形,剛一說完就見韓重淮嘴角垂下。
“大人……”
陳虎低眸看著主子坐著輪椅,“老國公在世一定不想見大人這般。”
這話惹起了韓重淮笑,隻是這笑未至眼底:“你想錯了,我不這般他又如何能安心轉世投胎。”
韓重淮語調淡漠,格外拒人於千裡,陳虎聽著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
按理說主子跟老國公祖孫感情深厚,但隻從福王頻繁出現後,一切似乎就有了變化。
陳虎思索半天:“大人若是不開心,不若離開國公府。”
國公府裡雖然都是主子親人,但他卻不覺主子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溫暖。
聽到屬下話,韓重淮原本目光在樹上,移到了他身上。
“還不是時候。”
韓重淮淡淡道,他總會離開,但他自己也不知會是何時。
知道這話題似乎讓主子覺得無趣,陳虎腦子轉彎突然想到玉桃去了小廚房遲遲未從那條路上返回,沒話找話說道:“也不知道那丫頭去廚房做什麼,怎麼沒見歸來。”
韓重淮抬眸,竟然有興趣:“那便去看看。”
玉桃不是不想走,純粹是被廚娘抓了壯丁。
她深知韓重淮對她態度,決定她有沒有飯吃,而她對廚子態度,決定她吃飯裡都有什麼材料。
所以到麒麟院第一天,她就竭儘所能地跟廚子打好關係,尤其對做點心羅廚娘,一肚子好話。
羅廚娘有兩個閨女,都是已經出嫁,見著玉桃就有幾分親近,見她喜歡吃,也是為了她好,才想教她一招半式。
玉桃知道她心意,隻是這個天廚房可真是熱,哪怕做點心不用麵對燒菜鐵鍋,也要麵對蒸點心籠子。
“春乏夏困秋盹冬眠,這時候你要是嫌熱,冬天就該嫌冷了,讓你學是為你好,會些廚藝以後總能派上用場,你以為我這廚藝是人想學我就會教。”
彆人求著學她不想教,但是玉桃不想學,她反而就想教會了她,讓她知曉有廚藝傍身對她往後有多少好處。
抱著尊老愛幼,不惹怒廚娘,免得她給她做得點心吐口水想法,玉桃認命挽起了袖子。
把當季鮮花磨出汁水然後混到麵團之中,韓重淮到時候,玉桃正在揉麵團,她衣袖撈到了大臂上,頭上盤著遮頭發青布,一張雪白臉乾乾淨淨露了出來,玉桃麵上看著有肉,實際臉就巴掌大,頭發盤乾淨,五官看著更是精致動人。
在世人想法裡,大家小姐肌膚才看不得,而丫頭皮肉不值錢,多得是丫頭露著胳膊乾活。
但陳虎一瞅見玉桃如玉纖臂,立刻就轉過頭不敢再看,這種白臂多看一眼都覺得是占了人便宜,也就玉桃本人毫無察覺,把胳膊露出來明晃晃招眼。
玉桃沒發現韓重淮他們來了,一顆心都沉浸在了麵前麵團子上。
她以為做點心簡單,但發現揉麵團十分費力氣,漸漸身上又有薄汗浮出意思,她邊揉著麵團,邊思索著如何找借口開溜,抬眼看向門邊就瞧見了韓重淮他們。
羅嬸正好也抬了頭,驚訝道:“大人怎麼來了……可是今天飯菜不順口?”
要不是飯菜出了問題,她想不到韓重淮怎麼會來廚房。
這地方可不是少爺們會來地方。
玉桃眨了眨眼,瞧著剛剛才分開不久韓重淮,總不會是她自顧自每日減少上班時間,終於觸到韓重淮底線,讓他追到了廚房逮人。
“少爺怎麼來了,廚房油煙太大,熏到少爺怎麼辦?”
“油煙在哪?”韓重淮打量著廚房垂掛各類蔬、肉,目光回到了玉桃白淨臉上。
玉桃呃了聲,羅嬸特意挑在廚房沒事時候教她,這時候廚房沒人做飯自然沒什麼油煙。
她還在想怎麼說時候,韓重淮已經進了門,輪椅骨碌碌地到了灶台邊上。
韓重淮看著桌上麵團,柔軟麵團摻著濃淡深淺各不相同粉色,韓重淮雖然不懂麵點,但也看得出這是麵沒有揉勻。
慵懶磁性嗓音透著絲絲找到趣事愉悅:“在做什麼?”
“回少爺話,奴婢在學做鮮花餅。”
“那就繼續做。”
輪椅穩穩停在旁側,韓重淮腿上搭著薄毯,嘴唇微翹,等著玉桃表演。
玉桃本來想勸韓重淮出去,然後就見韓重淮側眸囑咐陳虎,讓他取冰過來。
聽到取冰兩個字,玉桃稍稍打起了點精神。
把麵揉好了就到了做餅步驟,鮮花餅是一個統稱,其中有各種做法,玉桃才上手所以廚娘教她是最簡單一種蒸餅。
見羅嬸拿出花生紅糖芝麻一類東西。
玉桃做出了點興趣:“我本來以為鮮花餅隻要在餅裡加花瓣,沒想到還要這些東西。”
玉桃說完,感受到旁邊冰盆散發涼氣,想到韓重淮還在這兒,她無視老板跟廚娘大嬸說話不好,便堆著甜笑看著韓重淮。
至於要說什麼,玉桃憋了兩個眨眼功夫:“少爺……”
對於年紀比她大人,她懂得怎麼打交道,但是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又是異性,哪怕知道這人是自己頂頭上司,她腦子裡也沒幾句話可說。
她就是個注定升不了職打工崽。
玉桃突然叫著韓重淮,也不說話,就眼巴巴像是快落淚一樣地看著他,兩人對視了半晌,韓重淮伸手捏了捏她臉頰,像是鼓勵又像是督促:“繼續。”
親昵動作韓重淮做得水到渠成,兩個當事人不覺特彆,但其他人卻是止不住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