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遙驚訝於葉筱柔的表裡不一,但也猜不出她為何發火,總不會是永平侯不肯休妻讓她失望了吧?可這番動靜肯定瞞不過永平侯,葉筱柔眼下還要倚仗生父的寵愛,按說不會惹他生氣才對。
楊氏看了眼女兒,狀似無意地說:“葉筱柔以前和她娘一樣的性子,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突然就變得脾氣古怪起來。你這半個月不在家,可能還不知道她慣會陰人,平日若她主動接近你,務必要警醒幾分,身邊也不能離了人。”
舒遙點點頭,壓下了心裡的疑惑。
母女倆一起用了早飯,楊氏就遣人找來手下一個管事,讓他和陳嬤嬤一起去尉遲將軍府送禮答謝。
按說,這種事該由永平侯出麵才顯得鄭重,但永平侯爺在白蓮兒的院子裡待了一宿,連今日的早朝都告了假,指望他是不可能的。何況楊氏也說了永平侯和尉遲家不對付,想來他也不會同意親自登門。
讓人意外的是,隨同陳嬤嬤回來的,還有尉遲家的一個老仆。對方奉命送來一匣子珍貴藥材,說是給永平侯小姐補身體用。
當時舒遙也在場,那仆人說話時還朝她示意了一下,顯然對方口中的人就是指舒遙。
要不是還有陳嬤嬤可以作證,舒遙真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尉遲家的這份“回禮”太引人遐思了。
等到把人送走,楊氏還是屏退了其他人,隻留下陳嬤嬤和她,又仔細問了一遍昨日的情形。
舒遙並沒有藏著掖著,說實話她自己都覺得奇怪,既然兩家不對付,尉遲少商救她也隻是出於正義感,這份回禮完全沒必要。
退一步說,對方心心念念的該是葉筱柔才對,這禮完全送錯了人。
楊氏思慮半晌,最終輕輕歎了口氣,說:“那就先收著吧,東西都是好的,讓人給你放小庫房去。”
舒遙帶著疑惑回了自己的小跨院,這院落占地也不小,是單獨辟出來的一塊地,屋前有個雅致的小庭院,屋後更是連著一個池塘,到了夏天開窗就能瞧見“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
想到劇情裡侯府鬨過賊,舒遙就讓人去問楊氏,能不能把後園的圍牆再加高三尺,同時在圍牆下種下一圈荊棘。
楊氏聽說後,不僅讓人照做,還吩咐在牆頭添上了碎瓷片。
這番舉動自然瞞不過永平侯,對方氣勢洶洶過來阻止,說什麼不該浪費侯府的財力。
結果楊氏當麵將賬本丟給了他,修繕的花費全都是用的楊氏的嫁妝,和侯府沒有半毛錢關係。
永平侯訕訕離去,但很快女主過來了。
如今的葉筱柔派頭不小,來一趟身後就跟了七八個丫鬟婆子。當然,最惹眼的要屬她身側兩個穿著宮裝的老嬤嬤,據說太後剛剛將兩人送給了葉筱柔,讓她們專門負責教導她的規矩禮儀。
不得不說,太後對葉筱柔是真好,經過宮裡嬤嬤教導出來的姑娘,身價也要往上拔一拔,日後同人議親都能多幾分底氣。
而劇情裡也有這麼一出,隻是時間還要稍稍往後,差不多半個月後她從莊子回來,楊氏被迫把葉筱柔記在名下,太後就立刻派來了兩名教導嬤嬤,也正是眼前這兩個。
事實上,教規矩禮儀隻是明麵上的理由,更深層的原因是為了給葉筱柔撐腰,隻要把兩個嬤嬤的身份一亮,還有誰敢欺負太後麵前的紅人呢?
不僅如此,劇情裡楊氏還起了讓嬤嬤們一起教導親女兒的念頭,結果被那兩個嬤嬤一陣打臉,說什麼太後的命令隻是教葉筱柔,不包括閒雜人等,生生把楊氏氣出了病。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個長臉高顴骨叫做閔姑姑的人,正是舒遙不久前得罪的那一位。說來可笑,她一個侯府嫡女,不過是給了太後身邊的人一個冷臉,堂堂永平侯就把女兒都給舍了。真不知道是永平侯一個人狗腿,還是這京城裡的大家閨秀都得看太後的下人臉色。
葉筱柔過來的時候動靜不小,等她們走進院子時,舒遙已經梳妝打扮好,就坐在了廊下曬太陽。
原本舒遙想稱病不見,但想想葉筱柔怕是專門為了炫耀而來,她要是不給人機會,未免太“小氣”了一些。
眼前的葉筱柔經過了盛裝打扮,還頗有幾分名門貴女的風頭,尤其她長相豔麗,那一身石榴紅愈發襯得她人比花嬌。
反觀舒遙自己,前些日子在莊子裡吃不好睡不香,人也跟著瘦了許多,這會穿著月白色的襖裙,更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錯覺,而落在葉筱柔眼裡則成了矯揉造作。
葉筱柔掛著笑臉走上前,開口就道:“妹妹氣色不錯,想來已經大好了。”說著往她身上打量一眼,眸底滲出了絲絲得意。
舒遙心裡微微一動,麵上卻不露分毫。她掃過對方身後的兩個老宮女,粲然一笑說:“沒讓那歹人得逞,自然沒什麼不好的。說來還多虧了尉遲將軍,若非他仗義相救,我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聽到這話,葉筱柔的笑容有些凝固,但很快她又恢複了笑臉,眼神帶上了一絲不以為然的睥睨。
“妹妹是說尉遲少商嗎?這要是換個人,妹妹想要以身相許也沒什麼,可惜……”她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舒遙愣了一下,遂而笑了,葉筱柔是以為她看上尉遲少商了嗎?
彆說兩人隻有一麵之緣,光是對方曾死忠於葉筱柔,兩人之間就完全沒有可能。更不用提,永平侯和尉遲家一直不對付,雙方根本不可能成為兒女親家。
倒是劇情裡,尉遲少商對葉筱柔癡心不改,也不知道尉遲老將軍會不會被氣壞。
葉筱柔見她笑,麵色微微一變,繼而情真意切地開口道:“你若有這想法,還是趁早打消了的好,爹和尉遲老將軍結怨已久,他是不會同意的!”
舒遙才不信對方這麼好心提醒自己,相比兩家的恩怨,葉筱柔應該更擔心前世的備胎移情彆戀。前世今生,赫連淳能夠從奪嫡中勝出,尉遲少商是至關重要的一環,葉筱柔怎麼會允許最好的棋子另投他人陣營。
想到這,她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你想多了,報恩的方法那麼多,要各個都以身相許,豈不亂了套?”
葉筱柔卻有些不信,她盯著舒遙的眼睛看了好一會,末了才道:“妹妹能明白最好,我也是擔心你深情錯付,徒留傷感罷了。”
舒遙微微一哂,道:“你我同歲,沒想到你懂得這麼多,看來是白姨娘教導有方。”
這話一出口,葉筱柔身後的兩個嬤嬤先變了臉,莫說葉筱柔不該懂那麼多,白姨娘一個外室能怎麼教導有方,也教她如何給人做外室嗎?
葉筱柔愣在了那裡,偏偏舒遙的話找不到錯處,不管她還是兩個嬤嬤隻能乾瞪眼。
半晌後,葉筱柔終於想起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立刻開口給舒遙介紹了起來:“這兩位是宮裡來的崔姑姑和閔姑姑,太後娘娘仁慈,派了她們來教導我倆規矩禮儀,妹妹高興嗎?”
舒遙心裡驚訝極了,這和劇情裡完全不一樣,再說葉筱柔怎麼可能真好心,怕是想讓那兩個爪牙來折磨她。
她搖搖頭,不以為意地說:“你彆誆我了,這是不可能的,若真有此事,母親怎麼可能不告訴我?你也彆說沒來得及,我剛才還見過她呢!”
侯府女眷的事都該先知會主母,就算真有其事,兩個嬤嬤早早不說,還越過了侯夫人,本身就不合規矩,最可能是葉筱柔臨時起意自作主張,那就更不用在意了。
“這事——”葉筱柔還待再說,卻被舒遙打斷。
“行了!”舒遙擺擺手,笑著對那兩位嬤嬤說,“我這位庶姐一直長在外頭,確實需要好好學學規矩,太後娘娘想得周到,以後就有勞兩位姑姑了。想必經過兩位的手,庶姐一定能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侯門貴女。”
這話聽著哪哪不對,但就是讓人挑不出錯處。兩位嬤嬤對視了一眼,最終隻點頭應了聲“是”。
葉筱柔睜大了眼睛,一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讓她難受極了。她本意是想要讓嫡姐失態,最好再和兩個嬤嬤起衝突,讓父親徹底厭棄才好,但對方壓根不接招,反而三言兩語把她的話堵了回去,還借機貶損了她一通。最後她隻好強顏歡笑說:“既然妹妹不領情那就算了。對了,聽說妹妹要加高圍牆,可這樣不會壞了侯府的風水嗎?”
舒遙錯愕地看著她,驚道:“你懂得可真多,按你這說法,壘高個圍牆都要壞風水,那這京城裡還不能隨意動一磚一瓦咯,不然豈不是影響了整個皇城的風水?”
“我沒這麼說!”葉筱柔立刻辯白,她哪敢對整個京城的人指手畫腳。
舒遙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會讓母親找個風水先生來瞧瞧的,放心吧,不會影響了你的運道。”
“我不是——”
舒遙卻不想和她爭辯了,說完就單手扶額,不適地閉上了眼睛。
旁邊的陳嬤嬤見狀,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滿臉擔憂地問道:“小姐可是不舒服?”
舒遙“嗯”了一聲,閉著眼緩了片刻,這才慢悠悠開口道:“你們替我送客吧,陳嬤嬤扶我進去。”
葉筱柔悻悻地走了,臨出門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微勾的嘴角噙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進到屋內,舒遙就讓陳嬤嬤去叫大夫,想了想又說:“另外再找個府裡不常請的。”
陳嬤嬤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匆匆下去安排了。
舒遙靠在被子上,不舒服是真的,隻不過沒那麼明顯,僅僅一小會的輕微刺痛,這會已經感覺不出來。但凡事小心為上,她可不敢相信白蓮母女的人品。
葉筱柔一開始的態度就很奇怪,對方這會剛剛重生,雖說得了太後的青眼,但男主依然沒將她放在眼裡,而沒有男主的附加值,永平侯現在的樣子也不像會將白蓮兒扶正,加上楊氏拒絕了將她記在名下的要求,她頂天了也就一個出風頭的庶女,有什麼可得意的呢?
舒遙仔細回想了一下先前發生的事,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想了想,她又捋了一遍劇情,結果還真叫她發現了一點可疑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