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遙萬萬沒想到,半路還能殺出個程咬金來。
她清楚地看到兩支利箭帶著破竹之勢,徑直衝著尉遲少商的後心而去,偏偏兩人就站在山坡的顯眼處,周圍絲毫沒有遮擋之物。
這個時候,尉遲少商若是不想暴露在後續的箭雨下,最好的選擇是從山坡跳下。但舒遙沒想到,他竟然選擇拿她當擋箭牌。
說時遲那時快,被對方握住手臂的那一刻,一枚小箭從舒遙袖中射出,直接打中了尉遲少商拿劍的右手,趁著對方吃痛愣神的片刻,她迅速一腳踹出,隨即就往坡下一跳,幾個翻滾後沒在了半人高的草叢裡。
此時,舒遙心裡也沒底,她不知道來人有多少,會不會看見了她的藏身之處,但比起盲目的逃跑,她覺得還是按兵不動更妥當些,一個人的腿再快,能快得過利箭嗎?
倒是尉遲少商的所作所為讓她心有戚戚,她剛才是真沒想到對方會拿活人當盾牌,要是她反應再慢一點,豈不是要被紮成刺蝟?
想到這,舒遙心裡有些不忿,或許她剛才就該讓對方也嘗嘗萬箭穿心的滋味。
不過聽著山坡上傳來的金屬相擊的聲音,舒遙絲毫不擔心尉遲少商可以逃過此劫,就算對方不被紮成刺蝟,最終也會因為力竭成為階下囚。隻是不知道,哪個竟然這麼大膽,連堂堂尉遲家的少主都敢動,想來不是沒腦子就是真的不怕死。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舒遙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沒一會山坡上就響起了尉遲少商的怒喝聲——
“狗賊,有本事來單挑,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
舒遙聽到這話,心裡不由地鄙夷起來,他尉遲少商拿人當擋箭牌就光明磊落了嗎?
這時,一個粗獷的聲音高高響起:“堂堂尉遲將軍,居然也會拿彆人作擋箭牌,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呢!”
“就是,說彆人暗箭傷人,你那又算什麼,咱們好歹還是明箭呢,嘖嘖,朝廷的走狗果然就是不一般,臉皮賊厚!”
舒遙差點笑出聲來,要不是情形不對,她都想附和兩聲,好端端的她又沒招他惹他,憑什麼要被犧牲掉,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尉遲少商卻冷笑著說道:“區區一個奸細,死了也不足掛齒,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沒必要說那些無謂的廢話!”
“你還嘴硬,老子——”
“帶下去。”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話,隨後就聽見尉遲少商痛呼一聲,接著腳步聲漸漸走遠,周圍很快恢複了寧靜。
舒遙沒有急著出去,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小心翼翼從草叢裡探出頭來。此時,周圍靜悄悄一片,隻有風吹過草木的聲音,若非親曆過,很難相信這裡剛才發生過激鬥。
她舒了口氣,仔細觀察了四周的情形,發現底下草木更加豐茂,而她不熟悉地形,也不敢貿然下去,想了想,還是決定原路返回。這麼長時間過去,那些人沒理由為她一個路人甲耽誤時間。
這麼想著,她人已經到了山坡上麵,剛準備活動一下手腳,結果一抬頭,驀地對上了一張戴著麵具的臉。
“……”
舒遙心裡一緊,慌亂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隻腳已經踏空,身體也跟著往後仰去。這個姿勢掉下山坡,後果簡直不敢想,但她現在已經無能為力,隻能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料中的墜落並沒有發生,舒遙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臂被人拽住了。她茫然地睜開眼睛,誰知竟看見了剛才戴麵具的那個人,此時他一隻手正牢牢的抓著她,隱約能看見衣物下繃緊的肌肉。
舒遙暗自唾棄一聲,趕緊借力上去,剛要開口道謝,卻發現了對方另一隻手裡握著的短箭——如果她沒有看錯,正是她剛剛射中尉遲少商的那一支箭!
電光火石之間,舒遙一下明白過來,眼前的男子和剛才那夥人是一起的,更有可能對方是專門留下來守株待兔的。
想到這,她心裡就老大不痛快,明明是尉遲少商惹的麻煩,就因為對方的疑神疑鬼,把她也牽扯了進去,簡直是無妄之災。
不過,她覺得自己還可以爭取一下,說不定對方也是講道理的人,畢竟真要殺人滅口的話,剛才就完全沒必要救她。
就在她思考著措辭,想著怎樣才能安全脫身的時候,麵前的人冷不丁地摘下了麵具。
舒遙心裡一下緊張起來,下意識將視線轉到了一邊,倒不是怕對方露出猙獰的麵孔,隻擔心見過真容的她更沒有了活路。
熟料,對方輕嗤了一聲,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讓她目瞪口呆。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舒遙聽出來,這聲音就是最後開口下令的那人,換句話說,對方還不是普通的小嘍嘍。驚訝過後,她回頭看向男子露出的真容,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男人長得好看的她不是沒見過,但長成這麼精致的還真的很少見,她想傳說中的潘安宋玉之貌,大抵也就如此了,又或者古代的水土更養人?
在她愣神之際,男子又問了一句:“我們認識嗎?”
舒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認不認識,你自己不知道嗎?”
這話有些不客氣,但舒遙下意識就出口了,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妥,畢竟她穿著男裝又改了麵容,對方認不出來也正常。隻是,她印象裡完全沒有這麼個人,總不會又是童年“陰影”吧?
不料,男子完全沒在意她的語氣,反而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之前受了點傷,忘記了一些事,剛才看見這東西,覺得有些眼熟。”說著遞上了那支箭。
舒遙愣了愣,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這袖箭是她上次遇險後特意找人定做的,箭頭箭尾上並沒有特彆的標誌,隻是出於惡趣味,她在箭杆上刻了幾個圖案,一般人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明白什麼意思。
但一種情況除外。
“我也不記得了。”舒遙指了指自己的頭,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之前被野豬追著滾下了山,腦袋不小心磕著了石頭,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說完她攤了攤手,露出一臉無奈的笑容。
不管怎樣,該圓的謊還是先圓上,到時候就算被人發現了真實身份,還可以拋出一個失憶的借口。
本以為男子可能不信,誰知道他聽完後居然一點沒有懷疑,反而點點頭說:“那我們還真可能認識,既然這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可以幫你尋找家人。”
“……”
舒遙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在和她飆演技,這副古道熱腸的模樣,哪還有剛才戴著麵具時的煞氣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