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千音沒慪死, 但也沒好到哪裡去。
獨身在帳內，帳外拆卸走動人聲喧囂，和沉凝死寂的帳內仿佛是兩個世界。
鳳千音站在雲床前，麵前是竇如寧蒼白的屍體, 天靈蓋粉碎識海儘毀, 整張臉都碎了一小半, 連本來容貌都能沒法看清了。
她把幽冥草放在他的手心。
鳳千音還真尋到了幽冥草，可惜竇如寧沒能等到她把靈藥帶出來, 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破碎屍身。
昔日種種, 竇如寧的音容笑貌。
還有那個咄咄逼人多番欲置她於死地的鳳眼男，以及蘇雲那張甜美嬌俏不管什麼時候都笑吟吟的麵龐, 最後在眼前晃過的，是太昊仙尊清冷肅然的眉目。
怒恨到了頂點，心頭冷凝一片, 她冷冷一笑, 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當她師尊的！
哪怕這所謂的當世玄門道宗第一人。
鳳千音霍地站起，卻扯動腰間尚未痊愈的傷口, 隱隱鈍痛讓她眉目更加陰沉。
冥界諸事不順，燭龍丹功敗垂成, 憶起那一對疑似蘇雲鳳眼男的男女，鳳千音恨懣再度填胸，神色猙獰了一瞬。
她一把將陸淵鋪在案上讓她抄寫《大嚴克斂經》的錦帛掃落在地。
但外麵的流言, 並不會因為鳳千音的憤恨而停止。
同室操戈, 這個罪名可大可小。但不管怎麼說, 玄宗道門既以正道身份自居, 那自然是有一套道德標準的, 這鳳千音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懷疑嫡親師姐, 並一言不合拔劍攻擊，說破天也不對。
太昊仙尊處置完畢後，眾人議論紛紛，基本都是譴責她的。
尤其是大家剛剛被蘇師妹救回來之後。
脾氣暴躁者義憤填膺，穩重年長者也皺眉搖頭，哪怕一些原本鳳千音有多少好感的人，這會也不好說什麼，心裡也覺得她悲慟過渡是有些衝動了。
說著說著，又有一股新流言出來了。
有人說，鳳千音手裡其實有碧鱗草。
當日鳳千音采摘碧鱗草的時候，緊接著不是有幾個弟子搜救經過嗎？當時那弟子明明見到有人的，還俯身摘些什麼，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但見過蘇雲拿出來的碧鱗草之後，就思疑上了。方才鳳千音一現身，這女的忽就和當日那道高挑冷豔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大家都在議論，他就沒忍住和身邊人說了一下。
這個流言可比第一個還厲害多了，鳳千音還想在九華宗混就不能坐實它。
她惱怒極了，但也不得不主動找了太昊仙尊，請求用陣盤檢測身上的儲物法器，以證清白。
太昊仙尊盤坐在雲床上，抬目盯了她半晌，淡聲吩咐蘇青陽取陣盤檢測。
鳳千音唇角微抿，太昊沒有親自出手，在她心裡又添了一筆。
她心裡冷笑，若是蘇雲，隻怕他馬上就出手了。
檢測結果當然是沒有的。
鳳千音自證了清白。
隻不過，流言也沒有就此徹底刹住。
流言之所以叫流言，因為它全憑口口相傳，並不需要證據。
那個弟子信誓旦旦，他就是見了鳳千音采摘碧鱗草。
而且沒多久，當時與他一起搜救的其餘兩名弟子醒過來後，也說看見了，體型真的很像。
這般傳來傳去，鳳千音的名聲不免受到損害。
這還是第一次。
要說鳳千音和蘇小雲兩個人，前者名聲一直比後者好太多了。
無他，竇如寧陸淵的愛慕者嫉恨她，但這在九華宗百萬弟子中畢竟還是占少數，修真逆天而行，主流還是很喜歡鳳千音這種勵誌人物的。
不懼艱險，無畏出身，百折不撓終得到回報，再加上有竇如寧撒錢，鳳千音的形象一直很正麵。
至於蘇小雲，死纏爛打陸淵找不斷找鳳千音麻煩，一個氣勢洶洶疾言厲色，另一個自持冷傲少有言語，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一個不識大體沉溺情愛的名聲是跑不了。
但這到底隻是傳說，真正見過蘇小雲的也沒多少個，這趟蘇雲為大家解了毒，大家十分感激，先前謠言不攻自破。
回廣溧城路上，還有幾個人特地過來道歉，說之前誤聽謠言雲雲，蘇雲當然不會介意，一笑而過，還新交了幾個朋友。
而鳳千音就恰恰相反了，隨著路上不斷有人彙入，這小道八卦消息甚至傳到其他宗門弟子耳朵去了。
“不是吧？會不會是眼花？”
“不知道，不過劉洋就差起心魔誓了。”
“彆說，我信劉洋，這家夥是個實心眼，從來不撒謊。”
陸淵眉心一蹙，立即停下怒叱：“胡說八道些什麼！！”
“太昊仙尊已替鳳師妹檢測過所有儲物法器，掌門親傳弟子蘇青陽執行，證明確無此事！你們要是再胡亂謠傳，我這就去稟明仙尊和執法堂！！”
怒斥幾個宗門弟子，後者連忙道歉，並表示以後不再犯，陸淵這才作罷。
隻這幾人離去後，陸淵眉心非但沒有鬆開，反而蹙得更緊。
枕邊人，愛人，他對鳳千音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其實心裡也忍不住懷疑，難道是真的？
陸淵不敢相信。
回到帳內，他遲疑了很久，還是沒忍住問鳳千音：“音兒，那碧鱗草……”
鳳千音大惱：“難道連你也不信我嗎？！”
被這麼一反問，陸淵登時愧疚，自責不該，連忙道歉：“不是的，音兒！我就問問，是我不好，你彆生氣。”
兩人彆扭幾句，又重歸於好，陸淵低聲勸她：“你再去給仙尊認個錯吧。”
太昊仙尊何等人物，鳳千音之前口不對心的認錯怎瞞得他？
這會再過去也正好，就說先前是氣頭上，再重新認個錯，也好讓太昊仙尊出麵幫忙辟謠。
鳳千音麵露寒霜：“想辟謠，他早辟了。”
她冷笑，倘若是蘇雲，他還用請嗎？
陸淵還想再勸，但見鳳千音臉色奇差，連歎幾口氣，也隻得作罷。
他隻能尋思回頭尋尋這個戒律堂的弟子，好正一正這個謠傳之風。
……
陸淵還是有點麵子的，費了舊年好幾個大人情，總算把流言大致壓下來了。
隻不過，鳳千音的口碑難免受到一定損傷，先前竇如寧為費心她經營的好名聲，差不多是沒了。
反而是蘇雲，她也沒刻意再做些什麼，就把先前蘇小雲遺留下來的名聲問題給解決了大半。
此消彼長，一升一降，鳳千音心裡什麼滋味，那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蘇雲也沒理，對於後頭這意外的神來之筆，她隻能幸災樂禍地說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她笑嘻嘻：“夜路走多了，這碰上一回鬼，不是很正常嘛？”
她對係統說：“這個可不關我的事了啊。”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