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翼真覺得自己好慘一男的。
大西洋戰場被超人追著打也就算了, 連被關進集中營, 都是特殊待遇——
抓進來這麼多人,就他一個人是被吊在牆上的……
夜翼:“阿花。早知今日,我還不如跟你睡算了。”
阿花本能護胸:“?!”
這事情整得, 真是又冤又令人啼笑皆非。
夜翼沒有一次比現在這樣, 更能體會到氪星人鋼鐵之軀、凡人之心的特點。
即便是擁有整顆星球的最高元首,在這種醋到飛起的小細節上, 卻顯得像個普通男人。
——愛而不得的普通男人。
吊在牆上的夜翼喪喪地歎氣。
……這牆也忒硬了。
算了就當是拉伸脊椎。
在不義戰爭前,其實他跟克拉克的關係一直挺好的。
當年他因為跟蝙蝠俠理念逐漸產生分歧,滿心煩惱地跑到大都會來,想找個開明的成年人聊聊。
——隻要有人見過從前的克拉克·肯特, 不可能會忘記, 當他溫柔良善時, 好成了什麼樣。
他還記得明日之子靠在辦公桌上,藍眼睛專注地凝視著他,認真傾聽的樣子。
“我被蝙蝠俠解雇啦。唉。我想我需要你的建議。你是我尊敬的人, 我覺得應該能夠理解我的人。”
迷茫的知更鳥叭叭地傾訴,克拉克則回過頭,用熱視線加熱了一杯咖啡。
不冷不熱剛剛好,放進他的手心裡,溫暖又妥帖。
然後他從男人那裡, 聽來了夜翼的故事。
夜翼, 本是氪星一名英雄, 被自己的家族驅逐, 夢想是將自己畢生的才華與能力,貢獻給無法為自己戰鬥的人。
他像一隻最終打開翅膀的飛鳥。
掙脫迷茫與束縛,自由地擁抱自己的夢想。
這就是迪克·格雷森使用“夜翼”這個名字、成為布魯海文守護者的起源。
這也是那時的克拉克,最擅長和本應該做的事——哪怕不是出於他本意。
每當大都會的人們抬頭仰望,看著他們的明日之子在天空翱翔,就會下意識覺得,人生到底還是美好與光明居多啊。
再自厭自棄、再微不足道的人,也知道他們的生命在超人眼裡,是珍貴的無價之寶。
隻要是從大都會出來的人,都會不由自主懷念那座明日之城。
這也是阿花能跟夜翼、薩沙玩得來的原因:
反抗軍裡不少恨透了獨-裁者的人,但隻有他們像蝙蝠俠一樣,在與超人戰鬥時,心中存著的不是仇恨。
而是悲傷。
他們並非真要與超人決什麼勝負。
哪怕有一線希望,都想要將從前的克拉克·肯特,再次帶回人間來。
夜翼看見鋼骨走過來,在牆上戳戳點點,打開了一個屏幕。
夜翼:“我要看收費頻道。”
鋼骨歎氣:“彆想啦,頭兒。給你放動畫片就不錯了。”
他們誰也沒料到,屏幕一打開,出現的居然是麵無表情的最高元首,和他身側的小王子。
阿花都驚了:“什……”
他們這一群人都住在b區,當然見過整天自己遛自己的薩沙。
小金毛臉蛋漂亮,性格又活潑,瘸了一條腿還是跑跑跳跳的。
如果不是蝙蝠俠按著,很可能會原地拆家。
可是屏幕裡的小王子,被一條巨大的帝王紅披風,裹得連一絲雪白的肌膚看不見。
一雙無神的綠眼睛,湖水似的清澈眼底,沉滿了灰燼。
他看見屏幕裡的他們,眼中卷起滔天波浪,可神情卻紋絲不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被迫處於某種高度控製狀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們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這一幕給反抗軍帶來的震驚與憤怒,甚至擊垮了曾無比信任明日之子的大都會人。
阿花:“……氪星人我他媽殺了你!!”
夜翼:“——阿花你彆出聲!”
他看著薩沙的眼睛,知道他預料的結局已經發生。
他們的小王子撲向太陽,直至現在,他仍然在燃燒。
夜翼想了一會兒,譏諷地:“如我所料,你果然背叛了我們。”
阿花和牢中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向夜翼。
包括站在一旁的卡爾。
他艱難地忍住心中酸澀,帶薩沙來跟夜翼會麵。
隻要薩沙知道他還有該去在意的事,他就再也不會對自己說出“殺了我”這種話來。
但他唯獨沒想到的,就是看見現在這樣的場景。
薩沙的心在為了他一下下搏動著,屏幕那邊的男人卻神色冰冷又憎恨——
一如卡爾當初發現薩沙是條毒蛇後,在鏡中看見的自己。
薩沙的語言區域已經被放開,可他一臉懵然地看著夜翼,嘴唇翕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夜翼:“所以是你把我們帶到大西洋基地去的,對嗎?為了讓他將我們一網打儘?天殺的,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我們的友情比不上你對他獻媚的決心?”
薩沙當然不知道治療艙那一出,他隻覺得夜翼突然嗑了藥發神經,結結巴巴地:
“我……不……”
夜翼是蝙蝠家最溫柔直率的男孩,他真的很不擅長當惡人,放狠話放得他都尷尬了。
可是他咬著牙,看著已經非常孱弱的薩沙。
他心想,你是全世界最聰明的小王子,你一定會懂的。
你一定得撐下去,直到蝙蝠帶著我們去救你。
夜翼:“你真以為我沒發現你藏起來的東西?你偷了一個小電視在被子裡,每天晚上都在看他的演講——你真以為我不知道?”
薩沙突然出聲了,掙紮般地:“不……格雷森,彆……”
——他簡直無地自容。
剛剛想要攢起來的尊嚴,就這樣又在男人麵前,被猝不及防打碎了,攤開著,任由那雙紅靴子踩踏蹂-躪。
夜翼:“是蝙蝠太心軟了,才會收留你。早知道你對我們的敵人還念舊情,就不應該讓你加入我們——”
薩沙喃喃著,他的聲音聽起來,馬上要破碎似的:
“我沒有……格雷森,求你了……彆……”
夜翼咬緊牙:“那你怎麼解釋你藏起來的電視?你怎麼解釋你的紅鬥篷?你那件破了洞的衣服,本該早早出現在垃圾桶裡,為什麼還要撿回來縫縫補補?”
薩沙磕磕巴巴地:“求你了……求你了,格雷森……彆說……”
他的眼睛,本來就不能看太亮的東西,這會兒注視屏幕過久,眼珠如同再次被灼燒似的疼痛起來,他緊緊閉上眼睛。
他一閉眼,又有令人心碎的水珠,從柔軟的長睫毛下被擠壓出來,滴滴答答落在紅披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