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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荷去商家上課,因為早點了半個小時,小會客廳裡沒有人。她出去洗手間時,路過書房,隱約聽到樂曲聲,是從書房傳來的,一時有些好奇。

房內的窗簾拉著,有些黑暗,伴隨著旋律令陸荷想到了森林和霧氣。

商致嘉坐在書房的沙發上,懷裡抱著把吉他,低著頭閉著眼,嗓音空靈又澄澈。就像霧氣深處寒潭裡的一條小人魚。這和平時的他看起來不太一樣,平時的他總是倦怠又頑劣。此刻卻像在無聲地吟詩。閉上的藍色眼睛看著遠方,凝視山高水遠,凝視路遠馬亡。

陸荷想起來關於商致嘉的情節。商致嘉三歲的時候第一次接觸電子鍵盤。每當商雪棠斥責了他或者強迫他學些他沒興趣的東西後,小小的他都會一個人坐在電子鍵盤前,最開始隻是亂敲,後來會聽著彆人的歌,學著還原出曲調。

商致嘉總能在叮叮咚咚的聲音裡獲得某種愉快的共鳴,它們或許是悲傷的,或許是熱烈的,但本質都是令他感到愉快的。當他聽歌時,音樂是從遠方那個創作者心裡傳來,又傳到了他的心裡,當他唱歌時,音樂又從他的心裡傳出,期待著傳進某一個人的心裡。如果心音的波段能共振,就會產生無比的幸福。

而年複一年,音樂成了他之熱愛。

後來,一次商致嘉犯錯後,商雪棠砸碎了那台電子琴,碎片不小心割到了商雪棠的手,流了不少血,而那嚇到了商致嘉。

從那以後,商致嘉很少會正麵與商雪棠起衝突。

也許是對這個世界有太多先驗印象。她看著商致嘉,即使他們其實很不同,但她還是會想到她的高中時代。那時候,失去父母的她一個人上學,一個人放學,似乎整個世界隻有她一個人,陪著她的隻是深夜噩夢中的雷聲和她的理想。

雖然那段時光已經很遙遠,但她總能被相似點觸動。

樂曲聲突然停下,陸荷從思緒中回神。人魚的幻境像個泡泡突然破了。

商致嘉看陸荷:“你今天這麼早?”

陸荷:“嗯今天午飯吃完比較早,那我先過去會客廳了。”

陸荷正打開門要走,又立刻啪得關上門——書房的門對著一樓到二樓的大樓梯,她看到商雪棠正踏著高跟鞋走上來。

商致嘉被關門聲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你媽來了,快快趕緊把吉他藏起來。”

商致嘉:“??”

*

商雪棠從公司回來,想看看三個孩子的補習情況。時間還沒到開課的一點半,商致嘉不在小會客廳,問了後宋淇岸告訴她在書房。商雪棠皺了皺眉,那孩子又在……

打開書房門,她看到商致嘉和陸荷正在下五子棋。隻見商致嘉一手抓著淩亂的頭發,另一手捏著枚黑子遲遲下不去手。而陸荷笑眯眯坐在對麵,一副肯定能贏的樣子。

商雪棠的眉頭鬆開了。

“你們在下棋?快上課了,準備一下吧。”她走到兒子身邊,瞥了一眼棋盤——黑子簡直慘不忍睹。她忍不住想拍商致嘉的腦袋,但又不好當著陸荷的麵拍,隻好換成了揉頭發。商致嘉毛骨悚然,一臉乖巧。

“好的商姨,馬上過去。”陸荷在商致嘉下完後走了一步,順利收掉五顆子。

“我去和鄭老師交流一下你們的情況,你們快過來吧。”商雪棠說完後,又踏著高跟鞋走了。

商致嘉看著他媽走人,想起剛才陸荷讓他趕緊收琴,好奇地轉頭看她:“你怎麼知道我媽不喜歡我彈琴?”

陸荷望天,扯淡道:“好像是聽彆人說的。”

“這都傳得這麼遠了?”

“哈哈。”陸荷乾笑。

商致嘉沒懷疑,從書房最下層的櫃子裡拿出他的吉他,把它放回臥室。商媽心裡明白商致嘉有意家族事業之外的事,所以每次看到他做音樂相關的事情都會嘮叨一通,雖然算不上禁止,但也不遠了。

陸荷見商致嘉放完吉他回來,說道:“走吧,去上課了。”

商致嘉跟著走出書房,走廊窗戶的風吹過他的頭發,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也許是剛才陸荷的通風報信令商致嘉感到驚訝,於是他突然想要問一個問題。

“你不覺得我不務正業?”一直以來,無論是商雪棠還是其他人,都是這麼說他的。

商致嘉總是一個人在吉他的六根弦上行走,頭頂有一個打開的井蓋,每個人都是自上而下透過那個井口看著他,眼神有不解,也有好奇。但無論多少人看著他,他總是一個人。因為井蓋下的世界隻有他一個人,陪著他的隻是深夜夢中的琴聲和他遙望的遠方。

陸荷聽見商致嘉的問題,愣住,想到了原書中的情節。原主靠用這個話題的迎合而獲得了商致嘉的死心塌地,但她並不希望懷有希望的孩子把濃重的感情支撐到他人身上。畢竟,十五歲的少年未來應當擁有更廣闊的世界。

她想了想,反問:“你覺得正業是什麼?”

商致嘉皺眉想了想,沒有回答:“如果我繼承商家?”

“很正常。”

“那我不想繼承?”

“也很正常。”

商致嘉覺得聽陸荷說話就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但不知道為什麼又覺得她的話還挺舒服,也許是她不帶任何評判。於是他不自覺繼續說道:“我如果選了特彆的路,是不是會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他們會說,那個人浪費一手好牌。”

陸荷笑了一下。

商致嘉奇怪:“你想說什麼?”

陸荷搖了搖頭。理想是美好的,實踐卻需要看清腳下的路和會麵對的一切,但無論如何,它還是令人向往和值得讚美的。

“如果你和你爸爸選擇不同,你會怕你爸爸傷心嗎?”

陸荷斟酌了許久,委婉地說道:“我大概……會為他的傷心感到難過,儘力安慰他,並告訴他我很幸福。”

商致嘉愣住,皺眉思考——雖然一時間沒懂,但他卻覺得似乎哪個孤單之處被點亮了一簇小火苗,就像獲得了短暫的、不帶目的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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