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琇琇的改變更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康熙心下遺憾,若不是於理不合,怕招了議論,他定是要宿在翊坤宮的。
離就寢的時候還早,臨近乾清宮之時,梁九功眼尖地看見了敬事房的小太監探頭探腦,於是叫了聲萬歲爺:“今夜可要翻牌?”
儲秀宮的赫舍裡庶妃入宮沒多久,需要示下恩寵。康熙原本決定翻她的牌子,可見過雲琇之後,變得意興闌珊,沒了興致。
康熙擺擺手,沉聲道:“撤了。”
天香國色入眼,哪還容得下其他?
語罷,他似想起了什麼,吩咐梁九功道:“盯緊翊坤宮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立馬稟報,如昨夜宜妃驚醒之事。”
梁九功一愣,連忙應了:“嗻!”
……
德妃今早被雲琇氣得麵色鐵青,而後皇貴妃又下達了協理宜妃的命令,幾番刺激之下,動了胎氣。
隻不過這胎養的好,腹痛的症狀很是輕微,乘轎回了永和宮便覺大好。
思來想去,她遣人請了太醫,隻盼著乾清宮那頭得到消息。正逢皇上退朝,到那時……
可她沒等來康熙,隻等來孤零零的一柄玉如意,並幾匹布料,護送賞賜的,隻是乾清宮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
德妃含著笑,輕聲細語地謝恩,回了內殿便沉了臉,眸裡浮現失望之色。
沒過多久,宜妃得了紅珊瑚,還有藍寶石頭麵的消息傳遍後宮,德妃驚怒之餘摔了茶盞,再也繃不住神色:“憑什麼?!”
明明是宜妃咄咄逼人,驕縱放肆,皇上怎會賞她?
紅珊瑚、藍寶石頭麵,無一不是珍品中的珍品。和她中規中矩的玉如意相比,誰都能看出皇上的敷衍來!
憑什麼?這等毫不講理的偏心……
德妃閉了閉眼,心裡火辣辣的難堪,方才裝得腹痛,現在變成了真的腹痛。
她捂著肚子,一個踉蹌。
在旁侍奉的吳嬤嬤大驚失色,綠蕪綠萍趕忙攙扶起主子,嚇得不輕:“娘娘!”
攙扶之後,就要重新延請太醫。
“……無妨,煮碗安胎藥便好。”德妃大喘一口氣。
這個時候,太醫決不能再請。
請安動了胎氣,那是事出有因,還能博得憐惜;現下請太醫,誰都知道她是被紅珊瑚氣出個好歹,皇上會怎麼想她?嬪妃會怎麼看她?
皇貴妃就能揪住這把柄不放了。
腹痛傳來,德妃反而清醒了幾分。
冷靜下來後,理智回歸,她仔細回想今早的撞衫事件,捂著額頭,清麗溫婉的麵容上顯出些許懊悔。
她咽不下一口氣,以至失了涵養,白白吃了大虧。
不管怎麼說,是她先提的請薩滿。或許,皇上就因為此事,借賞賜之名,作了小小的告誡……
失策了。
想明白之後,腹痛漸漸減緩。大宮女綠蕪綠萍監督煎藥去了,守在旁邊的唯有心腹吳嬤嬤。
德妃抿著唇,忽然道:“嬤嬤,自封妃以來,本宮竟大不如前。”
吳嬤嬤給她按著額角,擔憂之餘便是一驚,“娘娘,這話怎麼說?”
“初封貴人之時,本宮再小心不過,唯恐行差踏錯。”德妃陷入回憶,“得幸封嬪,也是偶然之事。皇上看我失了胤禛……”
提起四阿哥胤禛,德妃話語一頓,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都說她的寵愛隻比宜妃少一線,可這等寵愛,是她千般算計,萬般艱辛換來的!
胤禛……被皇貴妃教得,幾乎姓了佟佳氏。
因為他,她生的小早夭……
也罷,她就當沒了這個兒子。
扯了扯唇,就算這般,她還是比不過郭絡羅氏那狐狸精。
一張芙蓉麵擺在那兒,就惹得皇上失了心神,何其諷刺?
平複心情之後,她繼續道:“……當年,我膝下空虛,比不得惠嬪她們,於是越發謹慎起來。而後有了胤祚,繼而封妃,卻漸漸失了立身之本,氣性大了許多。”
皇上青睞於她的溫順謹慎,而不是其它。是她錯了。
說罷,德妃笑了笑,“嬤嬤你說,是不是大不如前?這柄玉如意,倒是警醒了我。”
吳嬤嬤越聽越難受,低低道:“娘娘……”
主子出身包衣,沒有惠妃、宜妃那般的家世,甚至比不過榮妃員外郎的阿瑪,一路晉升的艱難,她都看在眼裡。
一步步走來,娘娘多累啊!連任性的權利都沒有。
越想越是心酸,吳嬤嬤差點落下淚來,隻聽德妃嗤笑一聲:“皇貴妃要我助宜妃遴選賀禮。佟佳氏打的什麼主意,本宮能不知曉?”
皇貴妃恨極了她,要她翻不了身,這才是最大的威脅。
她的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咽下了滿腔不甘與恨意,緩緩道:“現在不是和郭絡羅氏對上的時候。讓她一步又何妨?本宮會好好地‘協理’……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