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貴人心裡一暖,忙道:“好,額娘不哭,額娘帶你玩兒。”
母子倆說了好些話,消去了胤禩心裡的陌生感,讓他漸漸放開了許多。
偏殿一片歡聲笑語,香玲見狀,又是欣喜,又是酸澀:“奴婢去泡杯果露來。”說罷,便匆匆地掀了簾往外走。
回來的時候,歡笑聲已然不見。
良貴人抱著八阿哥默默垂淚,香玲大驚之下,摔了懷裡的茶壺:“主子,這是怎麼了?!”
良貴人無聲哭著,示意她上前,隨後掀開胤禩腰間的衣裳,顯出了大片大片的青紫,與白嫩的膚色一對比,觸目驚心。
香玲倒吸一口涼氣,抖著手,“這、這……”
良貴人閉了閉眼,一串淚珠蜿蜒而下,語無倫次地哽咽道:“這麼大一塊傷……受傷也就罷了……她們連藥也不抹,裝作視而不見……胤禩才兩歲啊!”
“您彆急!奴婢這就去太醫院。”震驚過後,香玲轉身便要出去。
良貴人搖搖頭,啞聲叫住她:“回來。”
“主子!”香玲焦急道,“都什麼時候了?這樣的傷忽視不得!”
良貴人繼續搖搖頭。
她胡亂地擦了擦眼淚,低頭溫柔地問兒子:“那裡為什麼會痛?胤禩再說一遍好不好?”
胤禩漆黑的眼睛盛滿不安,猶豫了片刻,小聲道:“大哥,抱我。額娘不要哭。”
“……”香玲沉默了下來。
良貴人慘笑:“大阿哥十歲出頭,如何懂得帶孩子?可惠妃不管,嬤嬤也不管。香玲,若找了太醫來,延禧宮哪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香玲張張嘴,這話說得很對。
若請了太醫,接著傳起了‘惠妃對八阿哥不慈’或是‘大阿哥對幼弟不慈’的流言,惠妃惱羞成怒之下,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除非主子挪出延禧宮,八阿哥也不在惠妃膝下撫養。
但,這怎麼可能呢?
“妝奩旁的箱子底下,有從前皇上賞賜的膏藥……”良貴人擦乾淨眼淚,輕聲道,“你去拿來。”
香玲勉強一笑,低聲說:“主子,兩三年前的東西,早就不能用了。”
良貴人一怔,苦笑一聲,慢慢攥緊了手,“你說的對……”
片刻後,她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字一句道:“香玲,你悄悄的,去永壽宮求見貴妃。”
昨日給惠妃請安,離去之時,良貴人依稀聽見了惠妃的一句話:“她鈕鈷祿家的人,沒出息也就罷了,竟敢打傷揆敘……”
揆敘,納蘭明珠的次子,惠妃的堂侄;鈕鈷祿家的,後宮之中,也唯有貴妃是這個姓氏。
良貴人重複了一遍:“悄悄的去。有幸見了貴妃,實話實說就好,請她賜瓶上好的傷藥……”
說罷,淚珠凝聚,再次從麵頰滾落。
***
承乾宮。
皇貴妃神色莫測地打量著麵前的女子。形貌豔麗、身材婀娜,還正值青春,讓人覺得自慚形穢。
她的目光冰涼,像打量一個物件似的,讓袁貴人咬緊牙關,越發惴惴不安。
袁氏乃漢軍旗人,十九年入宮,至今已有三年。
因為祖父、阿瑪任職綠營,平三藩的時候立下功勞,且她的姿容出色,選秀之時便初封貴人,賜居承乾宮偏殿。
入宮第二日,皇上便翻了她的牌子。袁貴人欣喜不已,誰知半路卻被皇貴妃截了下來,到了如今,她仍舊沒有侍寢過。
除此之外,皇貴妃處處打壓,讓人有苦說不出。
她能如何呢?
承乾宮被皇貴妃經營得密不透風,她隻得老老實實的晨昏定省,請安之時恭敬有加,不敢露出半分怨懟。
袁貴人深知,自己是沒有出頭的一日了。
漸漸的,她也認了命,習慣了偏殿裡毫無人氣的、枯燥的生活。
可今日,皇貴妃忽然喚她前去正殿,看她的眼神,叫她覺得如芒在背。
皇貴妃撫著肚子,忽然笑了一聲:“真是難得的美人。更難得的是,與那狐狸精有三分相像……嬤嬤,你說呢?”
甄嬤嬤按下驚訝,輕輕頷首,“娘娘說的是。”
從前她怎麼沒發現?
這個袁氏,形貌也好,氣質也好,與宜妃意外的相似。雖略有不及,可再怎麼說,宜妃懷著孕,無法侍寢……
袁貴人是承乾宮的人,足夠幫得上娘娘了。
“讓人好好地教她。宜妃平日的言行、舉止,全都仔仔細細地教!”皇貴妃收起笑容,轉頭望向驚懼的袁貴人,淡淡道,“萬壽節家宴,本宮便推你上了台前,到那時,彆讓本宮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