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眨了眨眼,隨即便不再管。
寶貝地摸了摸衣襟處,六阿哥大聲喊:“姑姑快些!晚去了,小馬就沒有了!”
……
胤祚興高采烈地奔去了毓慶宮,被早早守著的何柱兒恭敬地領到了後院的練武場。
太子獨擁的練武場占地頗廣,與上書房的無甚區彆,同樣連通了馬廄;南麵擺了幾麵黑色的大鼓,刻著龍紋,氣勢磅礴,儘顯皇家氣派。
“太子爺,六阿哥到了。”待何柱兒的通報聲落下,馬廄那頭,太子率先走了出來,摸了摸胤祚的腦袋,笑容和煦地叫了聲六弟。
胤祚被德妃眼珠子似的看護著,平日不常出門,與幾個哥哥的相處時間很少,算不上熟悉,故而收斂了高興的神色,很有些放不開。
但經過了德妃的耳提麵命,他知曉麵前的是二哥,是皇阿瑪最為喜愛的兒子……胤祚靦腆地笑,小聲地叫了句二哥。
跟在太子身後的四阿哥恰恰聽到了這聲二哥,他哼了一聲,隨即扭過頭去,餘光卻偷偷地瞟著胤祚。
胤祚一想到德妃說的,四哥仍舊記著萬壽節上他犯的錯,心裡就止不住的委屈。
他又不是存心的,不過在禦花園聽見了兩個小宮女的對話,覺得她們說的很對,這才出聲問了四哥。
四哥同樣是額娘所生,是他的親哥哥,合該孝順額娘、與他親密才是!
額娘說的對,四哥不想和他好,他也不和四哥好了。
胤祚同樣哼了一聲,兄弟倆一副針鋒相對的模樣,讓太子頗為頭疼。
三阿哥瞅著幾人,連忙後退了一步,仰頭看向天空;倒是五阿哥胤祺,黑眼睛咕嚕嚕轉了轉,一隻手拉過胤禛,一隻手拉過胤祚,飛快地帶著他們跑到了馬廄裡。
胤祺一邊跑一邊喊:“四哥六弟,你們儘管挑,二哥很大方的!我要那匹黑旋風,不準和我搶……”
聲音嘹亮極了,惹得太子呆了一呆,繼而搖頭失笑。
還黑旋風呢,不過一匹純黑的小馬,才到孤的腰際而已。
……
到了馬廄,胤祺嘿嘿一笑,依舊拉著兩人不鬆手,少頃,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四哥的手有些冰涼,儘管如此,與他的溫度相差不大;可六弟、六弟的手,怎麼滾燙滾燙的?
像是著了火一樣!
五阿哥還小,搞不懂這是什麼緣故,左瞧瞧右瞧瞧,又低頭看了看,腦袋裡全是困惑。
胤禛與胤祚兩兄弟還是扭著頭,誰也不看誰,偶爾哼上一聲,飄出一道如出一轍的奶音。
胤祺不知不覺放開了他們的手,撓了撓頭:“彆哼了,再哼,嗓子都要壞了。快挑馬呀!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過了這個村……村……就沒這個店了。”
這句諺語是他教授的“技能”,如今小五竟能熟練地運用起來,令同樣來到馬廄的太子很是欣慰。
下一刻,胤祺扯了扯還在欣慰的太子的衣袖,湊過頭去,小小聲地喊了聲二哥。
“怎麼了?”
“六弟的手好熱,像火一樣熱,”胤祺悄悄地說,“他是不是穿得太多啦?”
太子原先噙著的笑意淡去,麵色倏然嚴肅了起來,重複了一遍:“熱?”
五阿哥肯定地點點頭。
胤祺才五歲,不懂得這些,太子卻不然。
他沉吟一瞬,下意識想著,六弟是不是發燒了?
天氣漸涼,寒暑交替,受寒也是有可能的。況且德妃剛生了小,分身乏術,或許顧不過六弟,所以……沒有發現?
可小六在毓慶宮生了病,他終究有脫不清的乾係。
若是請太醫,驚動了皇阿瑪與老祖宗,真是風寒便罷……若結果隻是虛驚一場,那他這個太子,就要遭受數不清的攻訐了。
還有。德妃的性子,他隱隱約約知道幾分,是與宜額娘截然不同的秉性。
她把六弟看得牢牢的,這要怨怪上了他……
說到底,是他請的六弟。
遲疑了幾息,太子動了動手指,輕歎了一聲,最終下定了決心。
那廂,彆彆扭扭的胤祚絲毫不搭理彆彆扭扭的胤禛,自顧自看著小馬,時不時摸上一摸,發出驚歎的聲音。
太子大步走來,微涼的手覆上了胤祚的額頭,引得後者呆呆地抬起腦袋,不解地望著他。
右手緊貼了片刻,太子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隨後麵色一沉,即刻喚來何柱兒:“請太醫——”
*****
德妃目送胤祚遠去之後,壓下心頭的擔憂,再忍不住疲憊躺在了榻上,睡了極長極長的一覺。
朦朧間,吳嬤嬤略帶急切的聲音傳來:“娘娘,娘娘……”
德妃眼睫動了動,半晌之後,才頗有些不悅地睜眼。
她半垂杏眼,正想問“什麼事”,就聽吳嬤嬤指了指屏風後頭,壓低嗓音,喜悅地道:“萬歲爺來了!”
德妃霎時又驚又喜,滿腔困意不翼而飛,蒼白的臉上浮起健康的紅潤。
她艱難地撐起身子,靠在軟枕上,啞聲中帶著絲絲柔意:“恕臣妾失禮,不能給皇上請安了。前些日子,皇上賜下名貴藥材,還給茉雅奇賜了名,臣妾感激不儘……”
語調是一貫的輕柔溫婉,康熙卻沒有額外的心思聆聽。
他不住地轉動著玉扳指,幾乎要轉出了殘影來。
皇帝閉了閉眼,打斷了德妃的話,低沉地問:“胤祚中了毒……你這個做額娘的,可曾知曉?”
伴隨著吳嬤嬤驚恐之極的目光,德妃渾身一顫,麵頰“唰”地一下失了血色,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