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把德妃撇在外頭了?
“老祖宗,烏雅氏……同樣不配為妃。”康熙許是注意到了老太太的驚訝,停了片刻,隻道:“孫兒不願明說,怕汙了老祖宗的耳。”
太皇太後聞言一歎,點了點他,心知皇帝這是氣狠了!
她也不刨根問底,蒼老的掌心輕輕拍了拍康熙的手,目光再慈和不過,“你大了,已過而立,這些事務自己拿主意就好,實在不必過問哀家。隻那幾個孩子,你……”
“朕知曉的。”康熙頷首,語調柔和,“朕怎麼會遷怒他們?胤禛與胤祺一塊起居,竟漸漸活潑了起來,還有胤祚……”
皇帝略一猶豫,想問問老祖宗有關出繼的建議,恰在此時,何柱兒慌慌張張地求見。
梁九功心裡咯噔一下,太子爺出事了?
“參見萬歲爺,參見老祖宗!六阿哥……六阿哥中了毒,現下躺在毓慶宮,太子爺不知怎麼辦才好,趕忙派奴才前來通報。”
太皇太後一愣,手中的珠串掉到了地上;康熙豁然起身,安撫了老太太一句,隨即沉聲道:“起駕。”
……
隨著康熙的到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像找到主心骨似的,齊齊說:“給皇上請安。”
康熙大步走到床前,一眼瞧見了昏睡的胤祚,他的身軀止不住地抽搐著,麵頰泛著紅斑,嘴裡喃喃著什麼。
對於幾個皇子,康熙都是在意的,即便因著德妃,對胤祚的喜愛稍稍減弱了些,但看到小六這般模樣,皇帝麵色黑沉極了,怒氣在心裡升騰。
李太醫垂著頭,低聲說明了六阿哥的現況。
聽到“中毒原因不明”幾個字,康熙勃然大怒,瞥見太子擔憂的眼神,才堪堪止住了怒氣。
“朕赦你們無罪,務必要把六阿哥平安無虞地解救出來。迅速徹查此事……”康熙坐在床邊,給胤祚掖了掖錦被,鳳目沉沉,忽然聽到了幾聲囈語。
“平安符……額娘,祈福……”胤祚有些燒糊塗了,無意識地把手護在了胸前,呈一個保護的姿態。
恰恰是柳暗花明,康熙聆聽了幾句,猛地站起身:“太醫,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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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德妃驟然昏迷過去,永和宮陷入了一片忙亂。
宮女們掐人中的掐人中,喂藥的喂藥,或許是擔憂胤祚的病情,很快,德妃悠悠轉醒。
她的雙眼通紅,眼底遍布血絲,顫抖著手,刀割剜心一樣的疼。
胤祚怎麼會中毒?
永和宮如何會被人鑽了空子去?
她這麼想,也這麼問了,淚流不止地叫了聲皇上,聲音裡止不住的絕望無助。
“他寶貝似的、貼身佩戴的香囊,藏著一道平安符,裡頭……混著曼陀花,夾竹桃葉,烏頭根莖,黃水仙……”康熙閉了閉眼,聲音少見地顫抖著,“都是采摘不久的劇毒之物。”
單把這些混在一處,其實並沒有大用;但,因著貼身佩戴,毒物與平安符、與衣物互相擠壓,從而滲出汁液,那才是真正要人性命的東西!
若發現不了香囊,單憑兩天就能揮發完全的汁水,誰也不會察覺他的中毒之因。
“幸而保成相邀挑馬,小五發現的早,胤祚還能治!會治好的。”康熙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最後一句話,德妃卻怎麼也聽不清楚了。
她歇斯裡底地叫了聲“胤祚”,快速翻下榻,咬著牙,套了一件大髦便往外衝去。
吳嬤嬤震驚極了,娘娘生產還不到三日啊!
“萬歲爺!”吳嬤嬤追趕不及,六神無主地跪了下去,“萬歲爺恕罪!這……這……”
“讓她去,弄架擋風的轎子來。”康熙沒有怪罪,反而沉聲道,“胤祚,也是希望額娘在的。梁九功,起駕毓慶宮。”
吳嬤嬤愕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康熙疾步而去的背影,心霎時落到了穀底。
……
誰也沒想到,德妃竟強撐著身子,來了毓慶宮!
見德妃這般儀容,太子眼裡一閃而過的驚異,遲疑地喚了聲德妃娘娘。
德妃充耳不聞,徑直撲到了胤祚跟前,抖著手覆上他的額間,一個勁地流眼淚。
胤禛站在一邊,垂著腦袋不看德妃,神情低落黯然;胤祺見此,撓撓頭,張了張嘴,急急地擠出了一大堆的蒙語:“太醫說了,找到症候就能治!六弟已脫離了險情,很快就能醒過來的……”
話還沒說完,德妃倏然轉頭看他,那一眼,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似的,蘊含著令人心驚的狠戾。
“五阿哥是如何得知胤祚中毒的?”她嗓音粗糲,一字一句地問。
與此同時,翊坤宮。
董嬤嬤鐵青著臉,指著殿中央的精致木箱:“還不抬下去!驚到了娘娘,你們誰也擔待不起!”
箱子裡,擺放著一副閃耀奪目的赤金頭麵,並許多串珍貴玉珠,最角落,卻橫臥著一隻黑色的鳥兒——
了無聲息的黑烏鴉,被一箭穿心,死狀淒慘之極。
雲琇擺擺手,製止了董嬤嬤,繼而緊盯著木箱,蹙眉不語。
“皇貴妃這是何意?”瑞珠頗有些心驚膽戰,不敢朝箱子看去。
“她想與本宮聯手對付德妃。”雲琇收回視線,慢慢道,話語忽然一停,“不。她早就動手了。”
這隻烏鴉,夾在“遲來的賀禮”之中,是示好,也是炫耀。
皇貴妃,說她瘋魔了,倒不算冤枉了她!